“绾绾, 你想好了吗?”季雅秀看着坐在马车里,只露出半边脸的阮绾,面露担心问道。

  “阿秀,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等安顿好了我再给你递消息。”阮绾一边说着, 一边往周围打量,像是被别人发现什么。

  虽然此时已是深夜,但她依旧是心有不安, 毕竟偷偷离开这种事,的确显得太过刻意,其实她大可和沈二爷将一切说开,大大方方讨和离书。

  但是她不敢,她不敢面对沈二爷淡漠的目光, 也不敢经历那种可怕的心碎,她自始至终,就是一个胆小鬼。

  季雅秀叹了口气,她看着坐在马车里的少女,还是不死心, 又开口道:“绾绾,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这般仓促离开,到时候要是他有了别的喜欢的女子, 你该如何?”

  阮绾闻言, 几乎是一瞬间,整个人愣在原地, 心脏骤然一紧,像是被无数细丝缠绕着, 痛的厉害,可是一想到男人因为她的存在而深陷矛盾,她又觉得,自己离开会更好。

  “阿秀,我不知道,也许我会后悔,但这是我欠他的。罢了,我先离开了,你多多保重。”言罢,阮绾放下帘子,不想在继续说什么。

  寒冬的深夜,风声呼啸,虽然月光明朗,但寒意却是渗人,此刻安静无比,只听得两人的呼吸声,这样的分别,来得太过突然。

  季雅秀满脸无奈,沉默一会儿,转身嘱咐了跟随的青靖几句,继而又朝着暗处比了一个手势,方道:“绾绾,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消息,我会帮你。一路平安。”

  阮绾坐在车内,听着好友温柔的话语,眼眶发热,她应了一声,便示意车夫驱马离开。

  季雅秀看着马车愈行愈远,忧心忡忡,一旁的侍女看着自家郡主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郡主,这要是沈二爷知道了,会不会找上门来?”

  “若他找上门,我就帮他一次,若他……真的就此放开绾绾,我不会轻易放过他。”季雅秀自然是要为好友考虑的,她前半生孤苦伶仃,不得父母疼爱,她心疼她。

  这次阮绾找上门让她帮她,其实她一开始并不同意,毕竟沈二爷对阮绾的心意,她是看在眼里的,但前世是他们两人的事,她一个局外人,如何能为阮绾做决定?

  这次也算是对两人的一次考验吧,若阮绾的离开能让沈二爷想通,而阮绾也能借此冷静下来,对两人都是好事。

  若沈二爷这次真的放弃阮绾,这也说明,两人有缘无分,毕竟,前世的他们,算是仇人。

  罢了罢了,一切自有天定。

  “郡主,起风了,您该回去了。”侍女给她披上披风,低声说道。

  季雅秀点了点头,看着月色如水,马车消失在远方,她转身上了马车,然而像是又想起什么,朝着一旁的侍女低语了几句。

  虽然两人的事,她没资格替谁做决定,但她做一回传信人,倒也不错。

  ……

  阮绾为了能深夜离开,睡前特意让青棠回了家,院中的仆人也以天寒为由,让他们不必守夜,沈二爷这几日一直凌晨才回,沈听禾又睡得早,所以并无其他人知道,阮绾去了何处。

  次日清晨,正院安静地厉害,青棠满脸笑意提着食盒走进院子时,院中一个人影都无,她觉得奇怪,以前照着这个时辰,也该有人起来了。

  青棠疑惑地去了偏房,一打开门,并没有人在,碳鉴也是灭的,原本昨夜应该是青靖和另一个小丫鬟守夜,然而如今一个人都没有。

  这着实怪异,就当青棠打算去找人时,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小丫鬟的声音道:“青棠姐姐,你怎么来了?”

  青棠转身一看,正是应当和青靖守夜的小丫鬟青珂,她面露几分怒意道:“你去了何处?为何此处无人守夜?夫人若是发生什么事,你们怎么担待地起?”

  青珂被青棠连番地袖追问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青棠姐姐,昨日您回家之后,夫人就说奴婢不必守夜,有青靖姐姐守着便可,奴婢原本不愿意,可夫人看着像是生气了,奴婢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回了屋子。”

  青棠看着青珂的神色不似作假,她愣了一下,想起昨日自家姑娘对自己说的话,她让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还说一定谢谢她之类的话。

  当时她并未多想,只当是自家姑娘这几日和二爷的关系僵硬,喜欢黏着自己,然而如今一想,是极为不对劲儿的。

  想到此处,青棠连忙朝着正屋跑去,她敲了敲房门,唤道:“姑娘,您可醒了?”

  话音落了一会儿,屋内并无人应答,她透过门一瞧,碳鉴也是灭着的,青棠心里一紧,转身让青珂去找青靖,便小心翼翼推开门进了屋内。

  刚进屋内,扑面而来一股寒意,这是平时绝不会出现的,自家姑娘从小就畏寒,怎么可能会不烧碳鉴,她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此时脑海里,尽是昨日她对自己说的话。

  “青棠,我是不是应该和二爷和离比较好,这样对他好一些,不必整日想着如何逃避我,也不必陷入矛盾中。”

  “其实我很自私,二爷之所以救我,不过是看在往日的夫妻情分,如今我醒了,总不能继续缠着他,就算是我想和他在一起,前提是他愿意才行。”

  这些话,并非只是一时想起才问的,自家姑娘这个念头,怕是已经存了许久,以前她就说过,当时她压根没有在意。

  青棠整个人慌极了,她心里尚存着最后一丝希望,掀开帘子进了内室,此时内室的榻上空无一人,被褥整齐,一看就是没人睡过。

  而一旁的矮几上,搁着一封信,青棠见状,彻底落了泪,她此刻顾不得太多,抓起信封,便朝着门口跑去,此时她能想起可以找到自家姑娘的人,只有沈二爷了。

  若是自家姑娘真的不见了,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如今只能先找沈二爷。

  青棠出了正屋,朝着书房狂奔而去,此时兴文就站在门口,她气喘吁吁地跑着,只觉得眼前发黑,她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家姑娘会真的离开。

  所以,所以她安排她嫁人,安排能让她安稳过一辈子的嫁妆,青棠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着兴文跑去。

  此时的兴文,看着远处有人奔跑而来,他定睛一看,正是青棠,便连忙迎了上去,急急道:“棠儿,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青棠猛烈咳嗽着,断断续续道:“兴文,你去……去告诉二爷!咳咳咳……姑娘,姑娘……咳咳咳她不见了!”

  “什么!怎么会不见?这是何时的事!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找二爷!”兴文看着娇妻焦急的面色,知道阮绾对她多重要,然而沈二爷此时还未回来,不知所踪,他此刻也不知如何是好。

  青棠连忙点头,继而又将手中信封递给兴文,急急道:“这封信是姑娘留下来的,你一定要交给二爷,别弄丢了。”

  兴文应了一声,顾不得太多,去马厩牵了一匹马便出了门,一路策马狂奔,朝着顾府而去,此时的沈二爷,正在同顾逸明说着什么,一旁还有静南王世子。

  “世子,如今京中局势变化多端,您暂且敛下锋芒,静等良机。”沈二爷喝了口茶,沉声说道。

  静南王世子闻言,微微颔首,叹道:“我爹也这么说,如今陛下忌讳静南王府,前几日在朝堂之上,明里暗里让我爹交出兵权,而且还派人在暗中盯着静南王府的一举一动,就差抓住我们把柄了。”

  “陛下听信小人谗言,如今对王爷怕是忌惮多于信任,这几日权贵喝酒交谈时,提到了立皇储之事,如今陛下年纪大了,却迟迟不立太子,有人说,是因为静南王府,这些话一旦传到陛下耳中,怕是会惹得龙颜大怒啊。”顾逸明摇了摇头,眼底皆是深意,虽说远离朝堂,但如今局势动荡,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沈二爷闻言,屈着食指敲了敲桌面,沉默半晌,方才沉声道:“如今只有,静不露机。”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声音道:“大爷,沈府来了人,说是找有要事急寻沈二爷。”

  “要事?你且让他进来。”顾逸明微微挑眉,看了一眼好友,朝着外头说道。

  一旁的静南王世子见状,知道这是沈府家事,左右事情已经商讨地差不多了,便起身道:“今日就先这样,我们过几日联系。”

  “世子慢走。”沈二爷和顾逸明起身,朝着世子作了一揖。

  静南王世子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像是想起什么,停了脚步,朝着沈二爷道:“若是需要帮助,随时给我递信。”

  “多谢世子。”沈二爷看着静南王世子走远,微微松了口气,他想起方才那个仆人说的话,突然左眼猛然一跳,只觉得胸闷气短。

  沈二爷迈着大步出了门,站在廊间,便看到兴文匆匆走来,面色焦灼。

  兴文一路赶来,早已喘的不行,他看着面色阴沉,眉心尽是疲惫之意的主子,猜测他是一晚未睡,一下不知如何开口,若二爷知道夫人离开,会不会晕过去。

  “何事?”沈二爷淡淡问道。

  他连忙走上去,低声道:“主子,夫人……夫人今日清晨不在院内,青棠着人找了整个沈府,不见夫人踪影,还有夫人院里的丫鬟青靖,两人如今不知去了何处。”

  他话音一落,沈二爷就顿住了脚步,原本阴沉的面色,犹如覆了一层寒冰,令人不敢靠近,他低下头,将信封递到沈二爷面前,硬着头皮道:“这是夫人留下来的信。”

  沈二爷接过信,眸中凝着寒芒,他冷声道:“此事暂时压下,不必声张。”

  兴文一时不明沈二爷话中何意,他疑惑道:“奴才愚钝,主子的意思是……”

  “不必寻。”言罢,沈二爷又转身进了屋内,兴文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恍若带着一阵冷风,直直掠过他的身侧,寒冷无比。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自家主子那般冷漠的目光,好像并不在意夫人,同以前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