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文此言一出, 阮绾面上露出了然的笑意,果然是为了此事来的,她故意笑道:“你何时看上我的人了?这般不声不响就想娶青棠?”

  “回少夫人, 奴才自……自第一眼见青棠,就喜欢她了, 虽说一见钟情很荒唐, 但奴才愿意继续荒唐下去,奴才只喜欢她!也定不负她!”兴文被阮绾一打趣,原本打好的腹稿早就因紧张养忘到脑后了。

  阮绾看着兴文着急地面红耳赤的模样, 忍不住捂嘴笑出声来,她自然是知道兴文为人,人品端正,且又得二爷信任,是个值得青棠托付的良人。

  但她怕的是, 以后她离开后,兴文还会不会罩着青棠呢?毕竟,她和二爷之前,不会善终的。

  沈二爷看着满眼笑意的小妻子,心里愉悦, 慢条斯理给她剥桔子, 并不为兴文说话,他知道阮绾不会让任何人失望的。

  阮绾止了笑意, 正要开口, 嘴边边突然触及一股子凉意,她一低眼, 就看到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小瓣橘子。

  她面上一热,看向沈二爷, 示意他将爪子收回去,男人面色自若,反而满眼温柔凝视着自己,阮绾无奈,只得飞快将橘瓣吃下去。

  此时坐在一旁的沈听禾“咦“了一声,带着打趣之意,阮绾忍不住嗔瞪了一眼男人,低声道:‘’二爷,你别管我,你吃你自己的!”

  娇妻生气,沈二爷低低笑了一声,看着她嫩红的脸,很识趣将手收了回来。

  阮绾懒得理会男人,继而朝着兴文道:“你起来说话,你说要娶青棠,可备好彩礼了?打算住在哪儿?如今有多少钱?可养得起她?”

  兴文懵懵地看着阮绾,脑子飞快转着,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反应过来了,连忙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展开道:“回少夫人,奴才内什么本事,但托主子和少夫人的福,在城里备了一处小房子作为新房,彩礼也按着府里嬷嬷给的建议备好了,青棠的嫁妆……奴才也……也准备了,奴才孤身一人,青棠嫁过去不必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絮絮叨叨的一大段话,兴文说的气都不喘,可见是早就做好了准备,阮绾听出兴文是准备齐全,不仅给青棠准备了归处,还给她准备了嫁妆。

  如此一来,青棠嫁给兴文,她是无比放心的,不过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她看了一眼沈二爷,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开口道:“假若以后……她不在我身边伺候,你也能一如既往对她?我说的意思是,不纳妾,只有她一人,你可明白?”

  “奴才省得,奴才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想对青棠好,奴才发誓,若有异心,不得好死!”兴文只当阮绾话里的意思是待青棠出嫁后,便不继续伺候了,并未深想。

  无论怎么样,他对青棠是没有二心的,他想像主子一样,只爱一人,便已足矣。

  一旁的沈听禾亦是这么想的,可沈二爷的目光却沉了几分,他将橘子放在一旁,看着微微发黄的指腹,心里没来由涌出一股酸意。

  阮绾并未注意到沈二爷的异样,她看着兴文认真的神色,想起来时青棠羞红的脸,忍不住弯了眉眼,“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知晓你的诚心,自然是同意的,只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青棠的意思,她若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求。”

  “奴才明白,这次就算不成功,奴才也……爷做好了心理准备。”兴文红着脸,结结巴巴说道。

  阮绾笑着点了点头,这时终于想起一旁的男人,她偏过头看着沈二爷,男人薄唇微抿,似乎想着什么,她拉了拉他的衣袖,软软道:“二爷,你有什么想说的?”

  沈二爷将心事敛下,对上少女含着笑意的眸子,如水一般,他知道她问的是兴文和青棠的亲事,他沉声道:“若兴文敢辜负你的人,我不会放过他,如何?”

  阮绾有些意外,她不过是想让男人对这门亲事发表一下看法的,不过如此一来,她也不必担心离开后,青棠会被欺负。

  “很好,二爷最好啦!”阮绾笑眼弯弯,心里松了一口气,牵着男人的手,紧了几分。

  言罢,她眸光一转,便对上听禾的目光,听禾朝着她指了指厅后的屏风,她顺着看去,便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想必是青棠来了。

  她心里微动,又向兴文道:“兴文,你何时准备成亲?”

  阮绾话音才刚落,兴文就飞快应道:“越快越好!”语气中带着急不可迫,又含着欢喜之意。

  她勾唇一笑,朝着屏风后道:“青棠,你觉得如何?”

  只见屏风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便看到一道人影出现,正是青棠来了,此时的她,低垂着头,耳尖泛红,方才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奴婢见过夫人、二爷,是奴婢的错,不应偷听。”青棠支支吾吾,害羞地话都说不顺了,她紧紧捏着衣角,压根不敢抬头。

  此时兴文就站在她身旁,男人高大的身子距离她不过一步远,她看着他的影子,只觉得心里一股子战栗,她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这般看重她。

  “的确是你的错,那就罚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你告诉我,想不想嫁给他?”阮绾如今彻底笑眯了眼,此情此景,是她想了多日的。

  青棠被自家姑娘如此直白一问,惊诧地抬起了头,对上她的目光,原本红如晚霞的小脸,此刻就像是一朵石榴花一般,红得鲜嫩欲滴。

  她正要说什么,此时兴文灼热的目光投来,青棠心尖一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谁知身子发软,脚下一歪,差点摔了下去。

  兴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轻轻松松就将人扶住,而此时的青棠,终于对上了兴文的目光,饱含深情,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就在此时,兴文趁热打铁,温柔道:“青棠,你可愿意嫁给我?”

  青棠看着男人眼底的笑意,愣了许久,继而又看向坐在上首的自家姑娘,阮绾正朝着她笑着,又点了点头,青棠眼眶一热,低低应道:“愿意的。”

  女子轻柔的声音,犹如蝶翼,在兴文心上轻轻划过,泛起阵阵涟漪,兴文满脸激动之意,拍着胸脯道:“青棠……棠儿,我、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青棠闻言,小脸更是通红一片,犹如四月枝头锦簇的蔷薇花,她嗔笑看了兴文一眼,低声道:“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阮绾见状,不由打趣道:“我乐意看着你们恩爱,兴文可是忍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自然是开心的。”

  “姑娘,您……您怎么也跟着一起起哄呢。”青棠害羞说道,心里却是开心的,能够嫁给喜欢的男人,在如今这个世道,是多么难得的事。

  一旁的沈听禾捂嘴笑道:“嫂嫂,既然青棠姐姐和兴文已经情投意合,那是不是就要准备成亲之事了?”

  “自然,不如今年就把喜事办了如何?我瞧着兴文已经迫不及待了。”阮绾勾唇一笑,饶有深意看了一眼青棠和兴文两人。

  青棠闻言一惊,她以为自家姑娘是着急赶她走,连忙道:“夫人,奴婢不急,奴婢还想伺候你呢,明年后年,大后年也是可以的。”

  阮绾摇了摇头,无奈笑道:“青棠,我说过的,你就算嫁了人,假如你愿意,可以回来陪陪我,你也有自己的生活,总不能一辈子陪着我呀。”

  她的一辈子,注定是孤独终老,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安排好一切,然后离开,这样对谁都好。

  “嫂嫂说的对,而且还有我陪着嫂嫂呢,青棠你若是愿意,以后在府里当个管家娘子也是好的,你别急,嫂嫂没说赶你走,你就是嫁人而已。”沈听禾没有听懂阮绾话中的深意,笑着补充道。

  “正是如此。”阮绾没有多说,她怕沈二爷听出什么,将错就错便是。

  沈二爷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看似神情淡漠,然而拢在宽大衣袖中的手却飞快转动着佛珠,仿佛一尊不知人间喜悲的佛。

  阮绾看了一眼男人,见他神色如常,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便朝着青棠笑道:“今日你们互表心意,这份礼物收下,权当是一个见证。”

  言罢,阮绾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青棠,青棠正要推辞,然而对上自家姑娘不容置疑的目光,只好接下来,感激道:“奴婢谢过夫人。”

  “这里面是房契和地契,都写着你的名字。你嫁了人就不好继续住在府里,毕竟……你们新婚燕尔,咳咳咳,当然,若以后兴文惹你生气,你就回来,你的房间我给你留着。”

  青棠闻言,又是惊诧又是感动,她没想到自家姑娘想的如此周到,她一时失言,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道:“姑娘,奴婢……奴婢谢姑娘大恩!”

  言罢,她就要跪下来,阮绾连忙起身,伸手扶住青棠,拉着她的手,笑道:“青棠,这是我欠你的,不过等偿还一二而已,你不必有负担。”

  这番话,落在不同人耳中自然是不同含义,沈二爷沉着脸,猛然止了动作,起身道:“绾绾,事情可结束了?”

  阮绾闻言一愣,看着男人薄唇紧抿,以为他受到冷落了,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二爷急什么,快了快了,你再等等。”

  言罢,她朝着沈听禾道:“妹妹,青棠的事你多帮帮我,你哥哥如今待不住了。”

  沈听禾连忙点头道:“自然,嫂嫂和哥哥先去休息,我保证将青棠的婚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沈听禾虽然是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但府里没我家那么严格的礼数,自然是能帮着阮绾一起办这场婚事,而且她也明白阮绾的意思,这是有意让她开始学习掌家之事。

  阮绾笑着点了点头,继而又朝着青棠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不必拘泥礼数,你和我情同姐妹,若和我生分,我会生气的。”

  青棠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笑道:“奴婢省得。”

  阮绾拍了拍青棠的手,继而转身看向不知为何生闷气的沈二爷,无奈道:“二爷,走罢。”

  沈二爷看了一眼阮绾,凤目平静如水,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将人拉了出去,阮绾费力跟着男人的布子,心里疑惑,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沉默着,走了好一会儿,到了一处僻静的园子,阮绾走的费力,看着男人宽厚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道:“二爷,你怎么了?像个孩子一般闹脾气。”

  沈二爷停了脚步,转身,加重握住少女的手的力度,定定看着少女薄唇轻启道:“绾绾,你打算离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