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真奇怪,平日二房正院总是笑声不断,这几日怎么如此安静?”一个丫鬟一边扫地, 一边问道。

  一旁的浇花丫鬟闻言,靠了过来, 朝着周围看了看, 继而低声道:“听说二爷和二少夫人闹别扭了,那日两人在书房不欢而散,二爷转头就去听曲儿了。”

  “可平常两人看着还挺恩爱啊, 就说那日二爷抱着二少夫人一路走回去,这别说整个沈府,便是整个京都,也极少有人会做这种事吧?”那个扫地丫鬟歪了歪头,想不通为何如此。

  那个浇花丫头捂嘴笑着, 故作高深道:“你这就不懂了吧?二房这两个主子说不定是装出来的呢,二爷清心寡欲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有喜欢的女子。众人都传他好断袖之癖,可他既然娶了千金小姐,总不能冷落人家, 自然就是要装一下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 二爷看着不像是喜欢男人的人,也许是他们闹别扭了呢。”扫地丫鬟吓得就要捂住同伴的嘴, 这种话要是被主子听取, 不脱下一层皮才怪呢。

  浇花丫鬟却不在意,她翻了一个白眼, 冷冷道:“哼,二爷年纪大, 身子又不好,可苦了宰相府那个小姐了,指不定某日就要独守空闺了呢,听说前几日她生病,二爷不闻不问,嫁给这种人,也算是她命苦了。”

  “这……这我倒不知,若真是如此,二爷未免太冷心冷肺了一些,不过话说回来,二少夫人比二爷小了好几岁,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二爷这么做,的确不厚道。”扫地丫鬟赞同地点了点头,看向二房正院的目光变得含着些许怜悯。

  两个丫鬟说着小话,声音不大不小,站在她们身后拐角处的沈二爷听得一清二楚,跟在一旁的兴文看着自家主子冷若冰霜的脸,连忙道:“主子,奴才这就过去训斥一下他们。”

  言罢,兴文挽着袖子便打算走过去,沈二爷微微侧目,摆手示意兴文别去,他看了一眼二房正院的方向,眼中闪过深意,转身离开。

  “主子,您要去哪儿?”兴文一下弄不懂自家主子的想法,疑惑跟了上去,自打主子成亲,他越大觉得主子变得不像以前了。

  “顾府。”沈二爷冷冷扔下一句话,迈着大步离开。

  那两个丫鬟的话并未说错,以前的二房本就安静,可自打阮绾来了之后,整日便欢声笑语,如今突然沉寂,倒让人不习惯了。

  兴文闻言一顿,以前也不见得主子经常往顾府跑啊,最近怎么跑的这么勤?

  此时正在二房正院传来一声惊呼声:“嫂嫂,你没有同我开玩笑呢?你真要穿着这身衣服出门?”

  “有何不敢?只要穿了这身,便是去了那等地方,也不怕有人认出来?”阮绾一边照着镜子,一边笑眯眯说道。

  只见少女穿着一身合身的青白相间的男装,将头发全部束起,露出纤长的脖颈,身形娇小玲珑,稠黑的长发以玉冠固定,露出光洁的额头,瞧着活脱脱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站在一旁的青棠一边给自家姑娘整理衣服,一边笑道:“四小姐,您有所不知,少夫人在闺中时便喜欢穿成这样到处跑,这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了。”

  沈听禾闻言,面露惊诧之意,有些难为情道:“这……这是不是有些不妥?那等地方鱼龙混杂,嫂嫂你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放心,我去的地方不是妓坊,而是艺坊,不过是喝喝小酒赏赏曲儿的地方,更何况还是二爷的朋友开的,不会出什么大事,你别担心。”阮绾笑着拍了拍沈听禾的肩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沈听禾还是不放心,虽说顾大哥来的艺坊没那么乱,可这世道乱啊,万一有人看上自家嫂嫂怎么办!

  “不成,嫂嫂若是要去,那我跟着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沈听禾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让丫鬟去给她准备男装。

  阮绾见状,不由分说道:“听禾!我去那处不仅仅是为了喝酒赏曲儿,我也是为了正事去的,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去那里不合适,我不会让你去的。”

  “嫂嫂,那你告诉我,你去哪里是为了做什么正事?”沈听禾看着阮绾严肃的脸色,想到自家哥哥,只得退一步。

  阮绾见状,连忙安抚道:“好妹妹,这件事待我办成,再和你说,我先走了,你若跟上来,我一定会生气的。”

  言罢,阮绾带着青棠离开,沈听禾无法,只得眼睁睁看着阮绾离开,她想了想,还是吩咐丫鬟道:“你让小厮派人去找哥哥,说嫂嫂去了顾大哥的艺坊,让他多看着点。”

  阮绾悄悄从沈府后门直接离开,并未将其他人知晓,她慢悠悠打着折扇,顺着护城河往下走,河岸旁边不少商贩叫卖着,随处可见卖冰镇甜汤的摊子,亦或是折扇油皮伞,货物琳琅满目,令她应不暇接。

  “没想到京都的夜市如此繁华,还好我们出来了这一趟,不然还真见不得如此美丽的夜景。”阮绾看着沿河两岸挂着的灯笼,不由出声赞叹道。

  前世她还真是白瞎过了二十年,只顾着勾心斗角,不曾想过好好过日子,阮绾心里泛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姑娘,若是被二爷发现了,怎么办?”青棠的心里还是走着忐忑,虽说京都极大,但是这里的夜市最为有名,要是被二爷撞见,自家姑娘估计又得抄书了。

  阮绾如今一听到沈二爷就来气,她冷哼一声道:“管他做什么,他如今醉倒在温柔乡里,何曾将我放在心上了?今日别提他,败兴致。”

  她话音刚落,目光便被一旁卖古玩的摊子吸引了过去,摊子上摆着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瞧着倒是新奇。

  摊子的老板只抬了抬眼皮看了阮绾一眼,看着眼前少年瘦弱矮小,衣着无华,身边还跟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厮,便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阮绾并不介意,这做生意的人不是人人都热心的,况且还是一个古玩老板,也许看不上他这般清贫的打扮。

  就在她随意打量古玩时,又来了一个少年郎,衣着天蓝长袍,通身华贵,额间还系着缀玉的头巾,一看便是世家公子哥,他拿着一块玉石,看了几眼,像是极为感兴趣。

  此时那个对阮绾冷脸的老板打量了一番少年郎,立马扬起笑脸,奉承道:“公子,这块玉石通体晶莹,泛着幽幽蓝光,远远看着像是菩萨的形状,而且这可是和田玉产地的玉石,极为难得,最是适合您这样身份的公子。”

  和田玉?阮绾眉眼一顿,定睛看去,那块玉石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玉石啊,那老板不会是故意哄骗那个少年吧?

  果不其然,那个蓝衣少年一听,双眼发亮,连忙道:“真的如此?看来他们说的果然不错,珍稀的东西都是隐在此等不起眼的摊子中,不知这块玉石,卖多少钱!”

  阮绾闻言摇了摇头,眼前的蓝衣少年是真傻还是假傻,瞧着便是有钱人,难不成连这等普通货色的玉石都未曾见过?

  “还是小公子慧眼识珠啊,这块玉石我还不轻易卖给别人呢,不过看着小公子是真喜欢,我愿意出这个价。”言罢,古玩摊老板朝着蓝衣少年比了一根手指,眼中发光,像是拿着大刀要宰肥羊一般。

  蓝衣少年愣了愣,这块玉石若是珍贵,他惊讶道:“十两?”

  古玩摊老板高深莫测摇了摇头,摸着胡子慢悠悠道:“再猜。”

  阮绾看着傻愣愣的蓝衣少年,无奈摇了摇头,出声道:“别猜了,他说的是一百两。”

  “一百两?还挺便宜,那我付了。”蓝衣少年松了一口气,掏出荷包就要付钱。

  阮绾看着这只肥羊纯粹人傻钱多,她无奈翻了一个白眼道:“小公子,你这一百两要真付了,可就是打水漂了,这块玉石不过一块普通玉石而已,别说十两了,二两都不值得啊,就是一块打磨成型的废弃边角料而已。”

  她好歹也是宰相府的千金,虽然在闺中时不喜欢跟着嬷嬷学如何赏玩珍稀珠宝,但这等眼力劲还是有的,这个老板纯粹就是糊弄人呢。

  “诶诶诶,你这小伙子怎么坏我生意!你懂什么呢,看着一副穷酸样,便是我的玉石不值一百两,你也买不起。”古玩摊老板冷着一张脸,指着阮绾骂道,眼底皆是不屑之意。

  阮绾嗤笑一声,也不和那老板纠缠,直言道:“人家小公子是真心想买你的东西,你这货不等价,还不许别人说了?这块玉石便是送给我,我也不屑要。”

  言罢,不待老板开口,阮绾直接看向蓝衣少年道:“小公子,这块玉石形状还行,但不值得你花一百两,不管你信不信,这话我放在这儿了,你还是慎重考虑吧。”

  她话音一落,蓝衣少年面显疑色,便要将手中的玉石放回去,此时的古玩摊老板见煮熟的鸭子飞了,顿时急起来,“公子,你别听他胡说,我都是良心卖货,怎么可能骗您呢。”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拿着这块玉石去当铺瞧瞧?哦,我忘了说,律法有条文规定,假如货价不对等,你这小摊子可就开不下去了,而且还要罚钱,你确定还要继续卖这个价钱?”阮绾将折扇一收,冷冷看着古玩摊老板,淡淡说道。

  阮绾此言一出,古玩摊老板气焰敛了几分,眼睛转了转,他没想到眼前瘦弱的少年竟不好对付,假如真的要去验玉石,那他的谎言一戳即破,到时候不仅钱赚不到,而且鸡飞蛋打。

  “我这是开个玩笑,这个玉石我送给小公子了,就当是你我有缘,这件事翻篇,您觉得如何?”古玩摊老板满脸堆笑看着蓝衣少年,将玉石重新塞回他的手中。

  蓝衣少年看着手中玉石,愣了好一会儿,继而看向身旁的瘦弱少年,他还从未见过仅仅凭借只字片语就搞定了一笔买卖的人。

  他将玉石收入囊中,又从荷包中取了一锭银子扔给古玩摊老板,继而朝着阮绾抱了抱拳 “这位大哥,多谢你了。”

  阮绾看着古玩摊老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又看着眼前财大气粗的少年,忍不住摇头道:“不必谢我,我今日纯粹心情好,就当是做好事了。”

  言罢,她便转身离开,朝着不远处的艺坊走去,此时身后的蓝衣少年见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趣极了,连忙跟上去道:“你帮我省了一笔钱,不如我请你喝酒听曲儿如何?也算是感谢大哥帮我这个忙了。”

  阮绾闻言微顿,看着眼前傻憨憨的蓝衣少年,不像是坏人,她细细思索了一番,正要应答,一旁的青棠低声道:“姑……公子,我们要不回去吧?”

  她自家进了宰相府,除了府里的主子,还是第一次接触外男,在她看来,去喝酒听曲儿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男人。

  “不怕,我自有分寸。”阮绾笑着拍了拍青棠的手,她不是不怕遇到坏人,而是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少年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若能借此机会结识世家公子,对沈二爷的仕途之路大有裨益,阮绾思于此,面色一沉,她怎么老想着沈二爷,今日出来是去快活的。

  青棠不死心,继续劝道:“公子,若二爷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到时候您……”

  “呵,什么二爷?人家压根不将我放心上,我们各玩各的,他管不着我。”阮绾冷笑一声,小脸绷得紧紧的,她如今一想到沈二爷,就觉得胸闷。

  蓝衣少年见状,以为眼前人是同自己一样偷跑出来玩乐的,他连忙道:“大哥,你放心,这里我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

  “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那我就认你这个小弟,走,我们喝酒去。”阮绾朗声笑道,用力拍着蓝衣少年的肩膀,同少年朝着艺坊走去。

  此时身后站着两人,其中一个身着红色衣袍的男人看着阮绾的背影,继而朝着身边面色阴沉的男人笑道:“看不出来这宰相府的千金小姐还有如此爱好,你是不是惹你小媳妇生气了,她一提到你就不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绾绾:听曲儿,和别的男人喝酒,美滋滋。

  沈二爷:好,好的很。(膝盖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