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滴,毒莲花已上线[快穿]>第76章 鬼面无常(10)

  那天一人一鬼对峙良久, 像是两个幼稚园小孩,比拼谁不说话的时间更长。

  最终因精力不济而陷入困倦的虞煜没有给阴差答案,始终用沉默对抗质询的阴差也没有回答虞煜的问题。

  他们不约而同揭过这一幕。

  接下来几日重归风平浪静, 江家所有人像是同时约定得了失忆症, 对结契仪式上出现的异状只字不提, 连醒来后的江灵鼎也是如此。

  除去手背上多出个契印, 能随时随地感知到阴差的存在, 与他进行正常对话而不受干扰,走完一连串跌宕起伏的剧情下来, 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

  不,有一点无疑改变了。

  他对阴差开始生出过多的关注,时刻用余光有意无意打量着阴差的一举一动。

  阴差或许是难以忍受突如其来的关注, 他经常消失无迹,话语也愈发稀少, 虞煜和他同处一室时,房间温度总是凉飕飕的, 低得可怕, 每每需要多画上几个与温度相关的灵纹贴在房间四角。

  虞煜内心的怀疑始终没有消去。

  怀疑源自被擅自篡改的大纲剧情, 更源自他手背上的契印。

  这不是江家改良后的魂契。

  典籍记载, “生命共享,心念相通, 拥有足够默契才能达成契约……”,哪怕当时虞煜处于短暂失去意识的状态,条件如此苛刻的灵魂契约,为何能存在于他和阴差之间?

  除非……

  虞煜手腕一抖,笔尖随之在信纸上划出一道长弧,他按捺下不受控制的怦怦心跳, 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在纸篓。

  纸团在低空顺利滑翔,落点却因主人的躁郁心情而出现偏移。

  一只突然出现的手,轻轻将纸团拾起,在空中短暂停留片刻,最终没有选择打开,而是撕碎以后,将纷扬洒落的纸屑继续扔进纸篓。

  “你已经坐在书桌前,写了很长时间。”阴差难得出现在虞煜眼前,开口道,“为什么要扔掉这封信?”

  “因为我不知该不该写。”

  虞煜放下笔,语调犹疑:“如果烧掉这封信,收信人也许会很伤心,也许他根本收不到。”

  他不敢赌。

  因为这样的设想太过不可思议,也丝毫不符合常理。

  比绝望还要更绝望的,是曾经升起希冀,又被现实残酷打碎,告知你不过是自欺欺人。

  “你一直在烧信,那么收信人……”阴差下意识放慢语调,他不想让虞煜想起伤心的回忆,但又实在好奇。

  活人收不到被烧成黑灰的信件,死人其实也收不到。

  但活人,需要通过这样的行为,来寄托和表达对亡者的哀思。

  “他在另一个世界。”说话时,虞煜不自觉沁出温柔,“但我最近总在想,也许他已经离开了那个世界,来到我的身边。”

  阴差怔怔凝望着他眼底的悲伤。

  “这个想法有点疯狂,嗯,也许是我的错觉,也可能不是……”虞煜回过神,“我不想背弃曾经的承诺,践踏感情的忠贞,所以做出抉择时,必须得慎重。”

  他实在不甘——万一呢?

  万一是他所预想中的最佳结局,难道要因为踌躇不前,硬生生错过奇迹般的再次相遇?

  曾经的虞煜,也许会继续缩回用以自我保护的佛系假面,回避冲突与矛盾,现在的虞煜却想……也许可以试一试?

  谨慎的、小心翼翼的,试探与确认阴差的真实来历。

  ——到底是没有记忆的异常状态,还是其他可能。

  如果不是,也好乘早了断当前过于亲密的契约。

  在虞煜的心中,只有一个人能够拥有此项殊荣,他心甘情愿与之共享一半灵魂,一半生命,以及全部的感情。

  未曾明了如此复杂的心绪转变过程,阴差难以理解虞煜此刻支离破碎的话。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先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偷看你的画。”

  “画上的那个人,我是说……子夜……是你的恋……你想见的人吗?你一直在写信……给他?”

  他在心中反复改换着字眼,在阴差漫长的生命中,自他有记忆开始,从未有过哪一次比现在更认真斟酌词句。

  “看过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没打算藏起来。”

  阴差看见虞煜用一种难以言明的目光看着他,随即点点头,确认问题答案。

  他的心随即沉下去,沉到终日无法见光的深渊底层。

  不对,黑袍披覆下的心口处,明明是连光都无法照亮的空洞……为什么会出现心口沉闷的错觉?

  “你问了我一个问题。”

  虞煜的声音让古怪升起的沉闷感骤然消散许多,阴差移开注意力,看向面前人,仔细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并非有意为之,身体行动远比脑子要快。

  “作为交换,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虞煜试着用轻松语气随意道,他不想激起阴差的防备心。

  相处这些天,他能看出阴差简直像个锯了嘴的闷葫芦,把过往一切信息藏得严严实实,只要他不想说,就没人能从他的沉默中撬开防御外壳,探寻内在隐秘。

  难以想象到底经历过什么,才养成现在这样比石头还要冷硬难应付的性格。

  “到现在为止,我仍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他笑道,“我总不能叫你喂,对吧?”

  “我没有名字。”或许是受谈话气氛的影响,这次阴差没有沉默以对。

  他想了想,轻声道:“地府里的鬼魂,偶尔会称呼我为k。”

  这是最初建立地府秩序的鬼魂,叫过的代称,时过境迁,阴差已经忘记对方为何会心血来潮如此称呼自己,他也不在意。

  孤身游荡在人间,不需要名字这种东西,名字只有交流过程中需要对人进行区分时,才有单独出现的意义。

  k……

  外国鬼?

  虞煜思索片刻,他的确没有见过阴差面具下的真容,只是因为他来自地府,便自顾自认定为是东方人。

  “很有缘分。”虞煜说,“你的名字和子夜姓氏的首字母相同呢。”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说,把姓氏说出来,想瞧瞧阴差潜意识的反应。

  然而,不知哪个字触怒对方!

  房间内瞬间刮过一层阴风,家具表面覆盖冻上薄薄的透明冰层!

  房间里再次变得空荡荡,只剩下虞煜一个人。

  虞煜感知到阴差其实还在,他其实也知道虞煜能通过魂契感知到自己,偏偏就是不肯显出身形来。

  面对与阴差艰难交流时的常态,虞煜无奈叹口气。

  ——这些天里,他叹的气,怕是比上辈子和上上辈子两世加起来还要多。

  看来关于面具一事,只能留到下次再问了。

  只要有耐心,每次一点点磨,总有一天能把对方的过往磨出来,结束现在模糊不清的状态!

  *

  许是上次真的让阴差感到不悦了,虞煜好几天都没能感知到他再飘进室内。

  打开窗户,虞煜能瞧见只有他能看见的猎猎黑袍,飞扬在屋檐边缘,露出些许袍角。

  他从窗口探出头,视线上移,看见阴差显出魂体,从头到脚都被覆盖得严严实实,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盘腿坐在屋檐翘起的斗角上,默默注视着远方。

  虞煜不劝他下来,也不朝他喊话。

  他搬来桌椅,就地安置在窗口下,距离阴差最近的位置,开始一天的忙碌日常,除去让纸仆在室内准备三餐,他几乎都待在室外。

  上午学习《灵咒》,运转修炼法增强灵力,按照典籍,学着构建体内的灵力回路。

  下午,超负荷运转灵力,一遍又一遍在月岩纸上绘就灵纹,压榨体内的潜力。

  灵力没了,累瘫在桌面上,他就趴着休息会儿,醒来再用普通纸笔熟悉新灵纹的画法,继续无数次的重复工作,力求让手指形成肌肉记忆。

  等到晚上,虞煜有时会施个术法,点亮这一方天地,在术法照明下读些闲书作为闲暇时光,不想读书,就安静地躺在摇椅上,不需要抬头,就能欣赏到如银带般流动的璀璨星河。

  真奇怪,洲心岛上的人乌烟瘴气一团,天空却受阵法保护得很好,保持着原生态的纯净美丽,与城市内灰蒙蒙一片的情状大相迥异。

  在此期间,虞煜和阴差一句话交流都没有。

  一个坐在屋顶上,一个坐在屋檐下,相安无事,各得其所,隐隐达成某种无声的默契。

  虞煜作为初学者,缺乏很多本该是常识的玄学知识,江家对他全程处于放养状态,虞煜虽乐得轻松,全程靠自学,毕竟还是容易走弯路。

  每每到这时,阴差像是早有所觉一般,默默从房顶上飘下来,来到虞煜身旁。

  他不说话,只找出典籍中的相关正确段落指给虞煜看,要么就隔空按住虞煜手背的契印,帮助他调整体内的灵力回路,免得出岔子走火入魔。

  每次虞煜都会笑眯眯对他道谢,阴差也从不回复。

  见困难解决,阴差继续回到屋顶,当他那没有感情的沉默雕像。

  有鬼面具覆盖在脸上,虞煜看不见阴差的表情,但从对方一天比一天柔和的周身气息来看……

  他暗自揉了揉膝盖骨,心中比个“V”字,庆幸终于不必与刺骨寒风整天为伴,还得担忧这辈子年纪轻轻就会得风湿骨痛,走不动路。

  某个下午,满脸困倦趴在桌面上的虞煜迷迷糊糊醒来,意外发现天空乌云密布,轰隆雷声此起彼伏,闪电在天上宛如银蛇狂舞。

  天气转凉,该正式入秋,天公痛痛快快下了第一场秋雨。

  暴雨临盆。

  指头大的雨滴砸在小院里,溅起一朵朵水花,潮湿气息迎面扑来,灌注在整个院落,却与虞煜没有丝毫干系。

  他周身清清爽爽,坐在窗口外的书桌前,这一方狭窄角落,一滴水都飘不进来。

  瞧着瞧着,虞煜站起身,饶有兴致地伸出手,雨滴宛如提前约好般恰好避开他的周围,贴着边下落。

  小院自带的阵法没有这种功效。

  虞煜转过身,抬头朝屋顶望去,阴差还坐在原处,一动不动,豆大雨滴齐刷刷下落,即将接触到头顶时,很乖觉地自动避开他的存在,丝毫不敢沾染半分。

  是阴差帮了他。

  他仰起脸,朝满身披拂着孤寂的雕塑道:“进来吧,外面冷,小心感冒。”

  这句话对阴差而言,纯属无稽之谈。

  然而等虞煜把桌椅亲自搬回室内一一放好,再回头,险些被跟在身后飘进来的黑袍鬼魂吓了一跳!

  阴差默不出声地看着虞煜,半晌过后。

  “嗯,我知道了。”他低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