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孩子无疑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觉得我这辈子从未对谁“热脸贴着冷屁股”过，而小小枭无疑是个例外。
有好几次我都试图跟这小孩谈谈心，看看我们之间的隔阂究竟在哪里，但他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在季枭面前巧舌如簧的喻瑾萧到了我面前就是一块板着脸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的冰疙瘩。
我猜大概后来季枭还是对这小子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思想教育，在一次去往喻家大院之后，小小枭同我的交谈模式就变成了经典的“一问一答”。
“今天在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呀？”
“没有。”
“去喻家大院怎么样了？好玩吗？”
“就那样，还行吧。”
“喜欢爸爸做的饭吗？”
“还不错。”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面对自己的孩子都会这样尴尬，好几次，看着他那张跟季枭如出一辙却又更显冰冷的脸，我都想捏住他的脸颊咬牙切齿地说：“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后来我问了季枭他究竟跟小小枭说了什么，季枭的回答极为简单，在他眼中我和小小枭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哦，我就说的是，你不跟妈妈说话，妈妈会伤心的。”
什么？！我想我应该是抓错了重点，为什么在季枭口中我是“妈妈”？
当我攥住他的领口逼他直面这个问题，季枭的表情凝滞片刻，随即露出了那种“糟糕，被发现了”的窘迫神情。
“这一点也不一致！在他面前我可是自称爸爸的！”怪不得上次小小枭会忽然冒出那么一句，搞了半天是季枭这家伙在影响小孩！
可季枭这厮却全然没有悔过的意思，他甚至理直气壮地攥住了我封住他领口的手，一个翻身压在了我身上：“可你明明就是妈妈。”
看他手脚又开始不老实，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是一个拒绝三连，甚至头脑发昏地说出了我要出去睡觉这样的话。
季枭见势不对立马改变人设一反常态地抱住我开始“撒娇”，可别说他那猛男撒娇着实是令人膈应得慌，连带着他话里话外的威胁还有那死死抱住你不许你出门去的力道……最终我还是放弃了出去睡的打算（毕竟一开始也说得只是气话）。
不过，那晚上在我的坚持下季枭没能得逞，他气得裹着被子后脑勺对了我一整晚，虽然第二天早上还是如往常那般热烘烘地将人抱得死紧……
咳，毕竟有些习惯是很难改掉的。
令人觉得无奈的是，隔天小小枭便被他一同召去了喻家大院，当天晚上回来之后张口便叫我：“爸爸。”
看着季枭倚着门框好整以暇望过来的模样，就差在脸上明晃晃写上三个大字“求表扬”了。
而小小枭扬起脑袋望着我，神情还是跟往常一样——别扭中又显得冷冰冰的。
我心下无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抚了抚他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其实我内心是有点失落的，小小枭竟然这么听季枭的话，对比之下我就显得很……
虽然我知道都是一家人这种小事没什么好计较的，但心中的那股失落还是久久弥散不去，于是我只能更加专注工作，不再苛求小小枭对我的一言一行了。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令我跟小小枭的关系有了奇怪的转折。
要说那次还是得怪季枭！
那天他罕有地在小小枭放学之前回到了公馆，而我也正好因为没有话剧表演的工作而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在家写作之中。
其实有了小小枭之后，我跟他便很少在客厅、餐厅、厨房这种地方有亲密的举动了，这是他经常私下里抱怨的一点，我虽对半公共场合做那事的兴致其实不是很高，但在卧室久了也还是会想解锁一下新场景。
我俩先是一路从厨房吻到客厅，那时我还穿着围裙（我想趁小小枭回来之前烤一个新学的蛋糕啊什么的），这无疑更是增添了季枭的兴奋性，他将我压在床上便恨不得提枪上阵了，而我一看时间，觉得离小小枭放学的时候不远了，怕被他看见就一心想要推拒，而季枭非得说什么还有一个小时。
“先在这弄一次，然后再去卧室。”他倒是积极，而我看着时间陷入了思考，因为自从发觉小小枭不太喜欢我之后我便减少了去学校接他的频率，一般到了时间司机先生就会把他接回来，而现在他也渐渐开始学会自己上下学了。
反正，其实那时候我对小小枭的放学时间是不那么清楚的。
我忘了那天是星期五，小小枭很有可能会提前回家，而季枭，竟对此全然不在意。
或许我该庆幸小小枭开门的时候我和季枭都还没来得及脱衣服，他进门时应当只是看见了季枭将我压在沙发上死命亲的场景吧。
一般小孩遇到这种尴尬的场景大概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然后扭头跑回自己的房间吧，我多么希望小小枭也是这样，可他显然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跟呆住似的直勾勾盯向这边，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最终还是季枭不悦地蹙眉，强硬而略带命令地警告：“我们还有事，你先到楼上去。”
然后小小枭才闷着脑袋往楼上跑，其间他还回头看了我好几眼，在那一次次的对视中，我试图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然而最终得出的结论却是……没什么表情。
“小兔崽子……”季枭脸上余怒未消，转过头竟还想继续，我一个气急，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胸膛上，“你怎么，你刚刚怎么那么说？”
后来经过季枭招供我才知道，原来他竟然一早就给小小枭发了信息还有一大笔钱，叫他晚点回家。
我听了脑子又是一抽一抽地疼，心说哪儿有爹专程为这事要求孩子晚回来？
当然，季枭从来也不是什么一般人，我也不能按照常人的标准去要求他，但令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小小枭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早回来了？
反正，当天晚上季枭的如意算盘又落了空，在我教训他的时候他表面上低着头老实得不得了，可当我打算就这事跟去小小枭房间进行思想教育的时候，我分明听见他“啧”了一声，说了一声“臭小子”？
“你说什么？”
“这关乎道义问题，”说着，季枭站起身，竟是直接越过我，“我先去跟那小子谈谈心，你之后再来。”
然后季枭就先我一步进入了小小枭的房间，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季枭跟喻瑾萧的相处方式可能在父子的血缘关系之上，更多了一层“兄弟”关系。
季枭在小小枭房间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样子，路过我时他还不忘揉一把我的耳朵，说：“在屋里等你。”
然后我咽了口唾沫，紧接着就进入了小小枭的房间。
小小枭没有躺在床铺里，而是雕塑一般静坐在床上，他垂着脑袋，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瑾萧？”叫了他的名字，我坐到了他的床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叫他名字的那一瞬间，他抬起脸，我好像在他的眼中望见了晶莹在眼眶中的泪光。
“怎么了？”心中一痛，下意识地去抚他的脸，却被他没什么力道地推开，蒙着被子，背对着我，倒在了床上。
“是不是父亲欺负你了？”望着他圆圆的脑袋，我放柔了声音，“他骂了你？”
“没有。”没什么波澜的声音，显得有几分冷漠。
“说起来……今天的事，你知道的，爸爸们是结了婚的关系，做那种事情是正常的，你不要觉得奇怪，就算我们都是男人，也是正常的爱人关系，跟普通的夫妇没有区别……”这个话题，说起来不免有些尴尬，“你阿枭爸爸吼了你，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我知道，”再次出声，小小枭的气息已有些不稳，声音中也带有几分哽咽，“我知道你们是那种关系，你们关系好，要一直在一起，我不是过是巩固你们关系的道具，你们要是觉得我多余就不要把我弄出来，我……”
这小子在说什么呢？
我轻轻抚住了他的肩膀，“你在说什么呢？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了你，你怎么可能是多余的呢？”
“爸爸说了，他觉得我一点也不像你，可我长什么样子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季枭这家伙一天到晚都在给小孩灌输些什么？
“这说明你是爸爸亲生的呀，你不会觉得爸爸会因为这个不喜欢你吧？你小子，怎么这么傻？”我有些无奈，这么看来大人对小孩的影响真的大，一句无心的话都有可能被他听到耳朵里。
季枭那家伙，真是欠揍！
“好了好了，爸爸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都是开玩笑的。”我笑了笑，“大不了我帮你教训他，怎么样？”
“你还从来都只跟爸爸睡，不跟我睡。”小小枭的下一句话更是令我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的确，因为季枭的原因，小小枭很小的时候就单独一个房间睡觉了，这孩子从小不哭不闹，可我从来没想过他可能会怕黑，也会需要温暖。
不过，这小孩向来冷着脸，一时间还真看不出他会有这样的需求。
“怎么会呢？”说着，我便躺在了小小枭的小床上，“没想到小小枭也会撒娇啊，那爸爸我今晚就和你一起睡吧。”
小小枭扭了扭身子，不说话。
季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边，此刻正阴沉着脸色半笑不笑地看过来。
我捂住了小小枭的眼睛，用眼神示意他“回屋去”。
后来季枭咬牙切齿地告诉我这小子因为他教训了他，在对他进行打击报复。
小孩子哪会有那么复杂的心思？小小枭好不容易愿意亲近我一次，我才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