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霁:“若有下次,别再用那个结发了,耗时耗力耗心神。”

  虽然白云阔知道花雨霁做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但这一言不合就把自己的生辰八字泄露出去,已经不能用“年少轻狂不懂事”来形容了。

  在修真界,教初生婴儿第一句话不是喊“爹娘”,而是反复告诫他们不许对外人说生辰八字。

  天知地知父母知,恩师知和命定之人知,这是一种绝对的禁忌,也是一种极度的信任。

  白云阔愣在当下,呆呆的望着花雨霁,老半天反应不过来。

  花雨霁故作含羞带臊的模样:“别这么看着我,你知道我讨厌按部就班,讨厌规矩讨厌束缚,什么东西不让说,我就偏偏要说。”

  白云阔也不知道是震惊更多还是欢喜更多还是愤怒更多:“师哥,你这样……”

  “大闸蟹!”就见花雨霁眼前一亮,快跑到前方,捡起被海浪冲到沙滩上的螃蟹,个头很大,且生龙活虎,勾引的花雨霁胃口大开,“好肥啊,白兄你快来看,今晚开荤吧!”

  白云阔实在很难跟上花雨霁这跳脱的脑回路,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还是凑过去,奢侈的用捆仙锁将螃蟹的两个钳子拴住。

  白云阔的心里乱的很,纵使花雨霁再不靠谱,总归知道生辰八字是禁忌吧?

  这么口无遮拦随随便便的就说了……

  不对!

  花雨霁看着顽皮,但在大是大非上绝不含糊,在关键时刻绝对靠得住,他看似胡闹,但绝不胡来。

  所以,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把生辰八字告诉自己的?

  这是一种极端的信任吗?

  花雨霁的父母早逝,恩师也亡故了,且没有道侣,放眼整个六界,唯一一个知道他生辰八字的就是自己了!

  白云阔有种莫名的自豪和得意涌上心头,让他整个人有点飘。

  且慢!

  他一不是花雨霁的爹,二不是花雨霁的师父,花雨霁将生辰八字告诉他,莫非……

  莫非花雨霁将他当成了命定之人!?

  这个想法出来的瞬间,如同千万斤□□在白云阔脑中炸开,炸得他骨酥肉烂,外焦里嫩。

  这该如何是好?

  若花雨霁真有那个意思,那么对于自己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可若花雨霁没那意思,都是他白云阔自己一厢情愿呢?

  虽说男男结为道侣相伴一生在修真界不是奇事,但自古以来还是以男女结缘,阴阳调和为正统,毕竟人家遵天道守五行,还能传宗接代。

  自己堕落也就罢了,总不能要求花雨霁也断子绝孙吧?

  想到这里,白云阔免不了一阵灰心,他有些泄气的看向花雨霁,却见人家兴高采烈的在海里捞螃蟹,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顿时觉得多愁善感的自己十分可笑的白云阔:“……”

  师尊教导不急不躁,有忍有让,三思而行;可这不代表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修士这一辈子很长,闭一次关就要十年之久;可修士这一辈子也很短,随便一个天灾一个人祸,说没就没了。

  花雨霁经常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执法长老将此说辞视为放纵,挥霍,不思进取,给弟子上礼数课的时候,不止一次将花雨霁的话当成反面教材,以儆效尤。

  白云阔小时候不懂这些,如今想来,人活在世本就不易,若拘束的活着,克制自己的内心,岂非更加凄苦?

  比起羡慕,其实是佩服花雨霁的随心所欲,洒脱不羁。

  “师哥。”白云阔将蹲在地上手刨蛤蜊的花雨霁搀起来,郑重其事的问道,“师哥有想过成家立业吗?”

  “啊?”整颗心都沉溺在吃海鲜的花雨霁,根本反应不过来白云阔的意思。

  白云阔补充道:“娶妻生子,安身立命。”

  花雨霁眨了眨眼,忍不住喷笑道:“怎么问我这个?哦,是白兄终于开窍了,特来请教我关于男女结亲一事,对不对?”

  白云阔耳根发红,他干咳一声道:“别扯到我身上,我是在问师哥你。”

  “我?嗯……”花雨霁笑了笑,“我没想那些。”

  白云阔进一步试探:“师哥年纪也不小了,就没想过这些?”

  花雨霁一脸单纯的摇摇头:“真没有,再说了,找不找道侣和年纪有关系吗?明掌门一千多岁了,不还是单着?血千绸也一千多岁了,不还是光棍儿?若想成就大道,飞升入仙境,还是单身的好,红尘之中没有牵绊没有挂念,渡劫的时候好过,懂了吧?”

  白云阔被惊呆了:“你,你追求大道?”

  花雨霁:“那只是个比喻,我追求的从来都是吃、喝、玩、乐!”

  白云阔险险松了口气:“焚血宫的朱雀……”

  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天上落地一束剑芒,在海滩上或坐或站或躺的修士纷纷起身,定睛一看,原来是端木砚等人找到这里了。

  花雨霁收起吃海鲜的心,和端木砚杀气腾腾的视线相撞,二者并没有交流或是大动肝火,因为被跟在一旁的文曲长老挡住了视线。

  文曲长老一身清华,言谈举止间温柔如风:“有人受伤吗,尽管到我这里来。”

  “翎儿!”端木砚确实没时间找花雨霁的麻烦,作为一个妹控,他满脑子都是妹妹,由谢明珠带路,在稍远的地方见到了刚刚转醒,精神尚且恍惚的端木翎。

  “翎儿,你还好吧?别吓哥哥。”

  端木翎不说话,谁也不理,她如同失去神识的傀儡,只呆呆望着前方出神,她不反抗也不哭闹,领她走就走,给她东西就吃。

  文曲长老说:“圣女的灵识是完好无损的,相信不用我说,端木宗主也探的出来。”

  在幻海森稍作调整后,一行人全部利用传送法阵离开秘境,终于回到了蓬莱台。

  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花雨霁这面墙已经被砸的稀巴烂了。

  谢明珠,洛维,洛琳,天明剑宗的弟子,云顶之巅的弟子,还有三个散修,四个其他门派的徒弟。

  这么多人都借助白云阔的探灵知道了花雨霁的秘密,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想说就说。

  仅仅十二个时辰,当年的真相被传的沸沸扬扬,本来蓬莱岛就聚集着仙道内数十万修士,眼下消息一经传开,一发不可收拾,传到了仙洲,传遍了修真界,最后,六界哗然!

  “这天明剑宗绝了!出了一个柳坤,出了一个端木渊,现在又来一个端木凌华,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我呸,亏我还想让我儿子拜入天明剑宗为徒,幸亏没去!”

  “就是就是,破军长老遭人陷害,死得那么惨,都是端木凌华那猪狗不如的畜生害的!”

  “鬼界的入口竟然不是花不染弄得,而是破军长老啊!”

  “原来花不染是为了维护师父,所以忍辱负重!”

  “这,这也太惨了吧!”

  “真不愧是晴空公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他!”

  “去你的吧,前两天还对花雨霁喊打喊杀,现在搞什么事后诸葛亮?”

  “你们别忘了,花不染丧心病狂的诛杀天明剑宗弟子两千,纵使端木夫妇有错,那两千弟子未免太过无辜!”

  “可那是他们先动手的啊,魔修的宗旨向来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还能指望花不染不还手吗?”

  “天明剑宗这种藏污纳垢的门派,根本没有立足修真界的资格,我看趁早解散算了!”

  “天明剑宗和云顶之巅向来面和心不和,如今更是仇上加仇!”

  “可那是上一辈的事,如今的宗主端木砚,为人正派,应该不会……”

  “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端木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端木家就没好东西!”

  “我就说花不染修仙道修的好好的,那是前程似锦啊!怎么就改修鬼道了呢?原来是为了他师父入的魔,啧啧啧,真是时也命也,徒叹奈何啊!”

  凡界的茶馆、酒楼、肉铺、绸缎庄、老槐树底下、各家各户都在讨论。

  修真界的妖洞、秘境之中、山巅之上、沧海之下、雪峰之顶、也是人人都在议论。

  传到了魔界的时候,血千绸听手底下人将此事前因后果细细复述,他精致到雌雄莫辨的脸上兴起一丝波澜。

  “原来如此,被迫修了魔道,难怪不屑与本尊为伍。”血千绸从琉璃盘中拿起一颗葡萄,慢条斯理的剥了皮,递给盘旋在软塌上休眠的银环蛇,“小乖乖,吃吧!”

  殿中的白虎说道:“他拒绝焚血宫的诚邀,便是不可饶恕。”

  血千绸轻轻爱抚着宠物蛇,慢声细语的说:“确实让本尊丢了颜面,不过,本尊向来欣赏美的东西,关于花不染的生死,暂且放放。本尊现在关心的是白云阔,此次暗杀本该万无一失,你们且说说,为何生变?”

  白虎看向风璃,风璃也不回避,直接说道:“那个夺舍了乔正阳的魔修气不过,不杀白云阔,反倒去伤一个孩子。”

  血千绸翘起二郎腿:“可本尊怎么听说,那个叫窦拟湾的孩子就是花雨霁呢?”

  风璃心头一紧,她扬起脸偷偷看向被紫罗兰窗幔挡在后面的血千绸:“确实是,他不知道因何原因返老还童了。”

  血千绸忽然换了个问题:“璃儿,本尊那传送法阵看似杂乱无章,实际暗藏乾坤,你觉得花不染是如何弄清楚两百个法阵的具体位置?”

  风璃面不改色道:“只要给他时间,他可以探清楚的。”

  “这么说来,此次暗杀白云阔的意外便是多了个花雨霁,因他生变,倒也不冤。”血千绸复杂的眼神扫过风璃,随后,他从梳妆盒里拿出黄花梨的梳子,细细梳理他乌黑油亮的头发,“罢了,有花雨霁在,传送法阵被逆转,也在情理之中。”

  白虎隐约觉得有点怪异,不等他说什么,上方的血千绸发话道:“你们有空就请霜月君到本尊这里做做客,聊聊天。”

  风璃躬身道:“是。”

  这个“请”字,耐人寻味。

  离开焚血殿,白虎和风璃走在昏暗的长廊中,白虎刻意放轻脚步跟在风璃后面,伺机观察,用看似漫不经心的态度问道:“朱雀护法,尊上传送法阵的位置,该不会是你告诉花雨霁的吧?”

  风璃凝住脚步,并未转身,她说道:“白虎护法,需当慎言,语言也是可以杀人的。”

  白虎意味深长的笑笑:“怎么可能杀人呢!尊上宠你还来不及,谁都可能死,就您朱雀护法不会死。”

  风璃懒得跟白虎打嘴仗,这种话里有话的文字游戏她不感兴趣,顺着游廊扬长而去。

  白虎也不咄咄逼人,感觉到来自身后的熟悉气息,他回头,正是来去无踪,擅长暗杀的玄武。

  白虎不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管那闲事做什么?哼!尊上真是老糊涂了,看人家长得漂亮就神魂颠倒要死要活的,真是活该被骗!”

  玄武按住白虎的肩膀,目光沉凉。

  白虎烦躁的甩开玄武的手:“你放心,尊上满脑子都是朱雀护法,现在正和那条银环蛇玩的兴起,哪有心思偷听我说话?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咸吃萝卜淡操心!”

  玄武垂下眼睛,他伸手在空中写道:你为何这么生气?

  白虎:“我看不惯尊上为美色所迷,那朱雀护法来历不明,疑点颇多,尊上倒好,有些事心明镜知道,却偏偏故作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玄武写道:尊上心里有数。

  “呵呵,这么纵容下去,迟早出事!我看尊上被卖了还得帮着数钱呢!”

  玄武深深看着白虎,写道:我想也是。

  不料白虎脸色一变:“哎,你怎么能这么说尊上?对尊上不敬,大逆不道!”

  玄武一脸茫然,明净的眼睛里写满了无辜。

  白虎皱起眉头,愤愤的说道:“我说可以,但别人可不许说尊上的不好,哪怕一点点,不然我见一个打一个!”

  玄武的眼中浸着一丝失落,他写道:你对尊上很衷心。

  “那是当然。”白虎双臂环胸,神采飞扬,“尊上是我的恩人,知遇之恩,救命之恩,多的数不清了!我这条命是属于尊上的,尊上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这辈子誓死效命尊上。”

  玄武下意识张开嘴,又无奈的闭上,眼中流露出的是让白虎越发看不懂的情绪。

  端木砚和仙道长者商议完要事,第一时间就是去看端木翎。

  端木翎不眠不休整整七天,只喝水不吃饭,既不理人也不睡觉,就一个人对着墙壁发呆。

  端木砚实在担心,叫来天明剑宗的医修给诊治,可都众口一词的表示圣女没有病,再加上端木凌华的事情一经曝光,天明剑宗内忧外患,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翎儿,你知道外面怎么说天明剑宗吗?他们说,天明剑宗不配立足仙道,比起魔道焚血宫还不如,人家至少敢作敢当,而天明剑宗推卸责任,咱们是伪君子真小人,咱们端木家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个顶个的衣冠禽兽。”

  端木砚握紧双拳,冷笑道:“爹娘做的那些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质疑我的人品,凭什么给天明剑宗扣上“土匪窝”的帽子!”

  就在端木砚饱受煎熬,打算抱着妹妹痛哭的时候,端木翎突然开口道:“大哥。”

  端木砚一怔,几乎是喜极而泣:“翎儿,你终于听哥哥说话了!”

  端木翎脸色惨白,憔悴的不成样子,她嗤笑道:“其实,他们骂的也没错。”

  端木砚仰起头:“什么?”

  “叔父饲养血奴是真,父亲残害破军长老也不假,他们说的是实话,咱们受着便是了。”端木翎惨笑道,“骨子里流着邪恶的鲜血,我自以为尊贵,自以为高高在上,什么皇族血脉,什么圣女,呵呵……”

  一夜之间,带走了端木翎所有的骄傲。

  从一个刁蛮任性的千金公主,变成一个卑微的渺小的、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她用被子将自己蒙住,她害怕暴露在日光下,害怕被人看见,害怕被人声讨,害怕听见那些流言蜚语。

  已经不止一次从梦中惊醒,端木凌华踉跄的朝她走来,左手拎着妖修的头颅,右手提着一把染血的伞,背上是化作枯骨的破军长老在索命。

  端木翎裹着被子,用力抓着端木砚的肩膀,哭的泣不成声:“爹爹很温柔,很慈祥,他从来不对我大声说话,他说我是他的公主,是上天赐的礼物,他很爱咱们,也很爱母亲啊!”

  “咱们的娘是大家闺秀,她出身皇族,她受过最好的教育,她知书达理雍容华贵,她是个好母亲好妻子!她不是那种不折手段的人,更不是那种不知礼义廉耻的人!”

  端木翎从一开始的发呆,变得激动,她放声大哭,日夜难安。

  在她的印象中,父母恩爱,相敬如宾。可事实证明,她的父亲纵欲□□,表面君子,背地里拿妖修修炼,害的破军长老死于非命。

  而她的母亲,表面落落大方贤良淑德,却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为达目的什么阴招损招都使得出来。

  “所以,咱们爹娘被杀,是活该啊!”端木翎瞪大眼睛,她如同得了失心疯,时而痴痴傻笑,时而癫狂乱叫。

  突然有一日,她趁着看守弟子打盹儿,闯出院子,迷迷瞪瞪的跑到蓬莱台,在空旷的广场上嘶声呐喊。

  随后,她快步跑到蓬莱殿后,转过那九转十八弯的回廊,闯入一间又一间的厢房,逢人就抓住大声嘶吼:“道歉,道歉!”

  那疯癫狂凛的样子,可着实吓坏了百家修士,都哆哆嗦嗦的跟端木翎道歉,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端木翎嘴里嘟囔着“道歉”,一路走一路闯,她疯狂拍门,在那扇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的瞬间,端木翎抬起脸,瞳孔骤然一缩。

  不等言语,泪水就顺着眼角滚滚滑落,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嘶声力竭的喊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端木……翎?”花雨霁好不容易认出这个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女人是谁,心底免不得震惊,想来才半月不见,怎么堂堂圣女被搞成了这幅德行?

  花雨霁惊愕的退后一步:“你干什么?起来。”

  端木翎依旧跪着,泪如雨下,嘴里不住的念叨:“对不起,对不起!”

  骚动引来左邻右舍修士的围观,他们站在廊下及垂花门处,都被端木翎的举动弄得目瞪口呆。

  花雨霁简直一头雾水:“对不起什么?”

  端木翎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的喊道:“是我们的错!都是我家的错!是我们欠你的,是我爹娘对不起破军长老,对不起你……”

  端木翎的所作所为是花雨霁万万没想到的。

  她骄傲,自信,娇蛮,张扬,她是含着金汤勺出生,从小就被捧在掌心里的天之娇女,她骨子里流淌着与生俱来的高傲。

  都说被娇宠惯了,往往不堪一击,稍微有点刺激就会崩溃。而端木翎确实脆弱,也确实坚强,至少她有勇气面对这一切,有勇气承认当年的一切。

  善良是一把刀,一不留神就会伤到自己。如果她和她的父母一样,都是铁石心肠的恶人,那么她就不会疯癫,就不会愧疚,更不会痛苦。

  花雨霁眼底各种复杂的情绪交错而过,他上前一步,将泪流满面的端木翎搀扶起来,说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爹娘做过的事,和你无关,因此你不必跟我道歉。”

  端木翎泪眼朦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父债子还。”

  “这是修真界,不是皇家,没有株连一说。”花雨霁的语气低沉,也很平静,“更何况恩怨早已了结,你父母害我师父,我杀了你父母,血债血偿,你若想报仇,尽管来便是。”

  端木翎泪光楚楚,漂亮的眸子肿的像核桃,她摇了摇头,哽咽道:“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他害的破军长老死于万魂噬骨咒,自己也命丧此咒,说来说去,不过是“报应”二字罢了……”

  花雨霁不知该如何评价端木翎的心性。

  善良,仁义,明黑白,懂是非,也很宽厚。

  花雨霁说道:“我拉了天明剑宗千余人陪葬,这笔血债我认,当年气昏了头所以……你若想以圣女的身份寻仇,我随时侯着。”

  端木翎垂下脑袋,伸手抹了把眼泪,她面带嘲讽的笑了笑,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我自己是个什么斤两,怕是再修炼一百年也比不上前辈。再说,前辈大乘期渡劫的时候,承受九百九十九道雷劫,你残害天明剑宗的血债,天道都跟你讨了。若当初你没有熬过天劫,那是你活该,可你熬过了,便是你命不该绝。”

  “人死如灯灭,那千余人终究是无辜,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花雨霁沉声道,“来日你和端木砚报仇,或是天明剑宗的其他人报仇,我都等着,绝不逃避。”

  关于仙道大会,明月霄等人也商讨出了结果。

  十年大会来之不易,更何况本次大会的结果直接影响到九年后仙魔大战的排兵布阵,因此不得不比。

  所以,下令百家修士在蓬莱岛修养三个月,之后进入秘境,重新比过。

  而端木翎在第二天就离开蓬莱岛了,她没有那心思参加仙道大会,更没有脸面出现在大众面前。

  随后,端木砚带领整个天明剑宗的弟子离开了,堂堂仙道第二大宗门,成为了人人口中唾弃的土匪窝,声名狼藉,千夫所指。

  门中弟子心态崩塌,既然取不到名次,就没有必要再在仙道大会上供人参观,供人嗤笑了。

  弟子们修养三个月,花雨霁也闭了三个月的关,身上的明伤暗伤都好了,在仙道大会再次开启之际,等在仙洲的庚辰也匆匆登岛。

  见花雨霁成功脱下窦拟湾的马甲,庚辰十分欣慰,特意带了仙府的特色灌汤小笼包,可把花雨霁馋坏了,一口一个包子,一边吃着人间美味,一边用玄镜术看着秘境中的一举一动。

  享受的很。

  历时七天,通过秘境测试的前一千名留下,其余修士淘汰。

  剩下的擂台赛也是精彩纷呈,各家修士大展身手,大秀魂器,为期十天,前三甲已出。

  一甲毫无悬念,自然是白云阔;二甲本该是端木翎的囊中之物,奈何她没有参加,就落到了路一之身上。

  下到河里捞鱼的花雨霁问:“三甲可是谢明珠?在凌霄湖秘境里,我见识过她的“余音绕梁”,威力确实不俗。”

  “还真不是。”路一之一边挽起裤腿下河,一边说道,“是谢明珠的师兄舒烨,一管紫竹洞箫,吹的是秀雅柔美,极为动听,让谢明珠泪流满面,不战而败。”

  花雨霁仰起头:“这么厉害?”

  在岸边架火堆的白云阔说:“听音阁的乐修分为两种,一种修习刚毅的攻击之曲,一种修习温婉的怜悯之音;前者绝技“余音绕梁”,听者气血逆行,神魂震荡,杀人不见血;后者绝技“神籁自韵”,以安抚超度为主,可让听者失去战意,沉溺于世间美好,忘却自我。”

  “洗脑呗!”花雨霁一伸手抓住一条大胖红鲤,用力抛给庚辰。

  花雨霁鄙弃道:“失去战意什么的,听了就叫人讨厌,分分钟让我想起净光寺那些佛修,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攻击心境的法术,最最讨厌了!”

  庚辰赞成的闷闷点头:“嗯。”

  花雨霁忽然好奇:“那个舒烨是什么境界?怎么以前没听过?”

  路一之抢答道:“他以前一直闭关,只是第一次参与仙道大会,元婴期九层。”

  花雨霁吓了一跳:“谢明珠是化神境吧?”

  白云阔从庚辰手里接过处理好的鱼肉,一边说:“仙道大会取胜,并非只靠修为,还需要过人的运气。”

  路一之点头道:“没错没错,我幸好和清心庵的小尼姑分到一组,不然我进不了前四甲。”

  白云阔道:“当时的情况较为复杂,那舒烨的境界虽然不及谢明珠,但对于音乐的造诣着实不凡,不仅是在擂台中的谢明珠,周围观战的几个修士听了,亦是泪流满面啼哭不止,这位舒公子可算一鸣惊人天下知了。”

  花雨霁颇为意外,按理来说这么牛叉的人物,怎么在《魔仙》中没有丝毫痕迹呢?

  白云阔将鱼肉放在烤架上,缓缓说道:“赛后,仙道长者们商议,由听音阁阁主代表,为舒烨起了一个“含湘公子”的美称。”

  “韩湘子?”花雨霁眼前一亮,“八仙之一的韩湘子吹洞箫,是这个寓意吗?”

  白云阔恍然,他竟没有发现这个伏笔:“原来如此,不过那舒公子倒也配得上这个美称。”

  白云阔忽然想到什么,转头望去花雨霁:“师哥对音律方面有颇深的造诣,我师尊还曾赞许你琴艺绝伦,伯牙再世。若有机会,师哥可听听舒烨所奏的乐曲,确实精妙,游鱼出听。”

  “好不好听且不说,我现在就关心这鱼好不好吃。”花雨霁顿时将正事抛诸脑后,从河里上岸,兴高采烈的凑到火堆旁,见那些鱼肉被烤的外焦里嫩,滋滋冒油,上面洒满了孜然和辣椒粉,色彩鲜亮,惹人食指大动。

  白云阔的手艺自然不必多说,若他不寻仙问道,去凡界开个饭馆,那绝对生意兴隆。

  随着仙道大会的结束,各家仙门也陆续离开蓬莱岛。

  在收拾火堆和竹签的时候,路一之有些失落,温馨愉快的时间总是很短,虽然仙道对于花雨霁的态度大大不同,可魔修毕竟是魔修,终究不是一路人。

  尽管这短暂的河边野炊仿佛回到了当初,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该走的人还是要走。

  “花师兄,多保重。”路一之鼻尖通红,一副要哭的样子。

  花雨霁失笑:“年纪也不小了,别动不动就掉眼泪,堂堂仙道大会二甲,让人瞧见多不好?”

  “嗯。”路一之用力吸了吸鼻子,羡慕的看着白云阔,“我师父管我管的严,不然我真想跟你们一起去,权当下山历练了。”

  白云阔宽慰道:“会再见的,最迟到仙魔大战的时候,定会再见。”

  “是,你们千万保重。”路一之躬身行了重重一礼,他转身离开的同时,刚好瞧见远处走来穿绿色锦衣的男子,忙驻足留步,恭恭敬敬的唤道,“是舒公子啊,幸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点更新,把两章合在一起了,感谢追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