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色的蟾蜍趴在荷叶上打瞌睡,不知从哪儿飞来的蜻蜓落于水面,轻轻点水,振翅飞走。

  白云阔站在水中,雾气缭绕,如绸的墨发垂在玉色的双肩,窄腰长腿,肌理细腻而白皙,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方方面面都是那样恰到好处,完美无瑕。

  花雨霁眼神里晶芒闪动:“看不出来,身材挺好啊!”

  白云阔一愣,顿时察觉自己赤身裸体,忙沉回到池水里,红着脸道:“你站远些,免得,免得被溅到。”

  “得嘞。”花雨霁从善如流的跑远。

  白云阔好悬松了口气,他捧了把无垢池水拍在脸上,试图以此水温清醒一下,给自己越发燥热的身体降降温度。

  *

  路一之赶去省悔崖的时候,到处都没找见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花雨霁带着白云阔远走高飞了。

  心里除了震惊,还有些欢喜。

  至少不用在云顶之巅等死了吧!

  可转念一想,云顶之巅守卫森严,就算二人修为高深,想冲破护山结界也不能做到悄无声息。

  所以,这二人是在省悔崖待的闷了,出去溜溜弯儿?

  路一之不敢声张,自己到处找人,结果就在火离宫外瞧见了一只停在枝头的游隼。

  准确来说,是庚辰。

  左右也没处寻人,路一之权当碰运气,犹豫着叫道:“那个……鸟公子?”

  庚辰:“???”

  “你知道花师兄和白师兄去哪里了吗?”

  游隼飞跃落地,庚辰化形,望着面带微笑的路一之,他报以微笑道:“抱歉,我不知道。”

  路一之不打算放弃:“那,可否拜托你用神识探一下?”

  庚辰再次摇头:“我不会说的。”

  路一之努力分析庚辰的话,解析道:“这就说明你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是你不想告诉我,对不对?”

  庚辰点头,又赶紧摇头。

  路一之忙摆明立场:“我不会对花师兄不利的,你相信我。”

  庚辰还是摇头:“除了公子,我谁也不信。”

  “可你信白师兄啊?”

  庚辰想了想,道:“白公子对公子好,所以我信。”

  “好吧。”路一之耸耸肩,也不勉强,“鸟前辈,反正你闲来无事,不如同我去太极宫,听听长老们对花师兄的处置,如何?”

  庚辰果断点头,拱手道:“劳烦路公子。”

  路一之忙摆手道:“客气客气,不敢当。”

  一人一鸟走到太极宫外,只见殿内七大长老都在,就是掌门明月霄不见了踪影。

  贪狼长老:“要我说,上次天罚出了差池,这回重来,肯定没有意外了。”

  廉贞长老:“在花雨霁身上还有许多秘密,贸然将他杀死,这些秘密会石沉大海。”

  文曲长老:“正是如此,若非花雨霁有幸重生,那苍云山的秘密,端木渊的真相,便永远不得而知。”

  武曲长老:“就是就是,分善恶,辨黑白,明真假,无愧心,不能瞎搞啊!”

  禄存长老:“云顶之巅赏罚分明,还需慎重。”

  贪狼长老:“可他终究是个魔修。”

  巨门长老:“若贪狼忌惮他加入焚血宫,助长魔界势力,那大可不必。他不止一次拒绝焚血宫相邀,更在瑶山和血千绸大打出手,他的立场摆得很正。”

  禄存长老:“单混的魔修也不少,不能全部混为一谈。”

  文曲长老:“咱们心中有想法,同掌门师兄说了便是,最终决定权还在掌门手里。”

  贪狼长老:“可这事儿若不能得到合理公正的解决,日后云顶之巅还如何在六界立足?”

  文曲长老:“全看掌门师兄作何抉择了。”

  庚辰听到这里,将目瞪口呆的路一之拽到旁边:“他们要害公子!”

  路一之:“先,先找到花师兄人吧?”

  这边庚辰和路一之心急火燎焦头烂额,那边花雨霁和白云阔可悠然自得怡然自乐。

  “师哥想过明天吗?”白云阔忽然开口问。

  花雨霁漫不经心的答道:“每天的烦恼就交给明天去操心,至少现在你师尊没有下令要处死我,看开一点吧!”

  白云阔的目光冷了一度:“若我师尊要重新对你动用天罚,你待如何?”

  提起这个,花雨霁的神色微变,一直揣在心里的怀疑和不解,趁此机会一并说清楚,省的堵在心里别别扭扭的。

  “当年我受天罚,侥幸在天罚手下逃脱,是你对明月霄的秋思做了手脚?”

  白云阔心下赫然,但他将情绪掩饰的很好,嗓音平润而不带丝毫波澜:“你如何得知?”

  花雨霁:“庚辰说的。”

  白云阔长眉微撇:“又是他?”

  花雨霁提高嗓门:“这回真的是庚辰!”

  白云阔面不改色道:“所以以前都不是庚辰了?”

  花雨霁:“……”

  能不能别跑题啊喂!

  花雨霁用手揉了揉眉心,问道:“你出手干涉,耽误修真界除魔,就不怕成为六界公敌?”

  白云阔沉默了片刻,幽幽说道:“当时,脑子一热,着实没想那么多。”

  花雨霁的指尖微微发僵,停顿了良久才问:“你继我之后跳入省悔崖,是想找我?”

  白云阔只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花雨霁失笑:“你那是自杀吧?谁不知道跳入省悔崖尸骨无存必死无疑?亏你运气好,带着未来掌教的光环,要不镇派神兽早把你一口吞了。”

  白云阔没再说话。

  回想当年,他脑子一热跟着跳了下去,他没有设想后果,只是凭借本能想将花雨霁捞上来。

  亲眼见花雨霁掏了内府,散了金丹,毁了神魂,还有那句堪比恶诅的话。

  万念俱灰。

  他确实不想活了。

  花雨霁靠着海棠树站立,枝头的海棠花开的正盛,粉红朵朵,娇艳动人。他一身黑色锦衣,墨发同红带于风中轻舞,肃冷而透着些许妖异,神秘而浸着些许亲和。

  再看从无垢池中走出,已经穿好衣服的白云阔,他面容如玉,温润雅致,一颦一笑尽显谦谦君子之风;一身白衣绝尘,比那昆仑玉巅的霜雪还要净澈几分,背靠千株海棠,形成一幅动人心魄的风景画。

  这人,花下黑衣;那人,花下白衫。

  时间仿佛凝固了,温情的气氛蔓延开来。

  忽然,花雨霁动了,如同在林间嬉戏的小鸟中了一道冷箭,他是突然间感到毛骨悚然,本能的先下手为强,照着那压力传来之处扫去一掌。

  一掌不仅挥空了,还被对方死死钳住手腕,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中了对方的锁魂咒。

  花雨霁大吃一惊,等见那人闪身出来后,顿觉尴尬:“明掌门?”

  白云阔走到花雨霁身边:“师尊!”

  明月霄单手负后,看了一眼花雨霁,又细细审视白云阔一番。纵使花雨霁被“点穴”不能动了,可他还能说话,第一时间叫嚷道:“明掌门,是我带你宝贝徒弟来圣地泡澡的,您这池子闲着也是闲着,应当物尽其用不是?更何况救治的还是您的亲传弟子。”

  白云阔果断跪地道:“师尊,错在弟子,与师哥无关。”

  明月霄神色平静,说道:“花不染早已被逐出师门,你不应该再称呼他为师哥。”

  白云阔只道:“习惯了。”

  明月霄:“身体如何?”

  “弟子无事。”

  “五百戒尺不算小事,还需多休养,彻底复原,以免落下病根。”

  “谢师尊挂念。”白云阔的余光落到身边花雨霁身上,“师尊要如何处置……”

  明月霄打断了白云阔的话,问向花雨霁:“你敢回到云顶之巅,可有想过后果?”

  花雨霁不假思索道:“挫骨扬灰?”

  明月霄:“你不怕?”

  花雨霁自嘲道:“害怕也没用啊!明掌门亲自到瑶山抓我,我这点修为和明掌门比起来,那是螳臂当车,自讨苦吃。”

  明月霄面色冷峻道:“若本座说,并未打算将你处死呢?”

  白云阔怔鄂,猛地抬头看向师尊。

  花雨霁也是措手不及,在确信像明月霄这样的性格绝对不会开玩笑之后,花雨霁蒙了:“不处死我,难道是要我□□生不如死?”

  明月霄语气凝重:“若非有你,苍云山的真相就石沉大海了,而端木渊的恶行也无法大白于天下。”

  花雨霁一脸受宠若惊:“明掌门这是在夸我?”

  明月霄目光冷凝,即便不说话也让人肃然起敬。

  此时,他周身强大的气场被收的干干净净,冷硬的语气也难得有了些许温和:“本座且问你,你当如实相告。”

  花雨霁漫不经心的态度转为正色。

  明月霄道:“穷极十万零一百七十七年,你是否打开了鬼界出口?”

  花雨霁目光坚定,沉声道:“不是。”

  “穷极十万零一百九十年,是否主动修习禁术,自愿走上鬼道?”

  “是。”

  “穷极十万零二百零一年,是否杀了破军长老?”

  “……是。”

  “同年,你血屠天明剑宗,为什么?”

  花雨霁的神色冷冽下去:“给我师父报仇。”

  白云阔下意识攥住双拳。

  明月霄又问:“那踏雪伞……”

  花雨霁神色平静,却话带锋芒:“是我师父的魂器,被天明剑宗抢了。”

  明月霄目光深邃,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花雨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挥手散去了花雨霁体内的锁魂咒,道:“既问心无愧,便随心去吧!”

  花雨霁保持一个动作久了,四肢酸麻,他茫然的望着明月霄,越发不解:“明掌门要放我走?虽然我早被逐出师门,所行之事再和云顶之巅无关,但云顶之巅既然把我抓住了,不公开处刑的话,天下悠悠之口,如何应付?”

  白云阔:“花不染。”

  明月霄:“你有何主意?”

  “凭自己的本事逃出云顶之巅吧!”花雨霁笑的有些狡猾,“只要明掌门别拦我。”

  明月霄背过手去,阔步走远:“半月后,本座携巨门、禄存和文曲前往蓬莱商讨仙道大会。”

  花雨霁会心一笑:“多谢明掌门。”

  作者有话要说:晚18:00再来一更,祝小仙女们的妈妈母亲节快乐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