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报告出来之前,雷天派人把顾苍进行了隔离。
摆明了确定安全才会放人,顾苍没说话,全程都很配合。
易杭坐在检验室里,目光落在两张报告单上,静坐片刻后,他伸手揉了一把脸,拿着单子起身去往隔离室。
单子内容雷天他们外行人看不懂,面对隔离房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顾苍,易杭眼神坚定不移,只说了两个字,“放人。”
这下说明危险解除,大家如释重负。
第二天晚上,本就几天没合眼所以疲倦不已的易杭,在实验室里睡了过去。意识模糊之间,他仿佛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叹。
好似做梦。
“报告结果是假的,对吗?”
“真的在哪里?”
“……”
“没有用的,这么做一点好处都得不到。”
易杭喉咙发紧,说不出话,自然也反驳不了那个声音。
不过他潜意识地认为,那是顾苍。
发不了声的他只能在心里默念。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新的血清快要研制成功了!你再等等!”
“……我不想等。”那个声音回复他。
“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事情也没到最糟糕的程度,你为什么不愿意等下去呢?!”
“……”
不知道理论了多久,直到那个声音消失不见,易杭都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
他猛然睁开眼睛,而后发现自己并不是睡在实验室。
而是在休息室里。
此刻许楠的声音从一侧传了来,“你醒了。”
易杭表示很意外,照顾他的竟然不是顾苍。
“我睡了多久?”
许楠直起身看着他,“两天。”
易杭顿时错愕,反应片刻后却无从记起,梦里的记忆断断续续,衔接不上。他只得无奈伸手揉了揉发昏的脑袋,问:“那你怎么在这里?”
许楠道:“抓你。”
“……”
被请去审讯室的易杭看见雷天和基地几个有威望的人,齐齐坐着。
“张教授,睡得好吗?”
易杭隐隐觉着不详,“有话不妨直说,大家都是聪明人。”
接着听完事情详述,易杭站姿挺拔,却是陷入沉默。
看来他私自修改顾苍报告单的事已经败露了,对此他也无话可说。
“张教授有何解释?”
“没有。”易杭直接放弃辩解。
就在顾苍被释放的当晚,实验人员就无故死了四五个,并且死掉的都是跟在易杭身边的人。
令人值得深思的是,那些人全都是被咬死的。
在现场留下的口罩,被证明是顾苍所戴的那个,人被抓住时也确实没有戴口罩。
“当晚我也在实验室,怎么我没被病毒发作的他咬死?”易杭冷笑。
许楠立即道:“在此之前,你已经在休息室里睡觉。”
这么说来是有运气躲过一劫,然而其他人可不如易杭这么幸运。
“或许教授是忙昏了头,报告单改了机器上的备份记录你可忘了删除啊。”
易杭转头看向雷天,“所以呢。”
雷天整个人的表情十分冷漠,“由于你的心软,造成的过错张教授是否愿意承担认罚?”
易杭道:“是我的错。”
雷天突然笑了,“那么接下来就请教授休息着,把余下未完成的项目主交给其他人吧。”
易杭怔愣,只见审讯室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新加入的徐教授对你的项目十分感兴趣,并且你放心,徐教授我是信得过的。”
戴着金框眼镜的男人对他伸出手,“徐诚,多多指教。”
易杭无心回应,他心底怒气上涌,“那些研究刻不容缓,你确定要交给一个新人??”
许楠拉住他,“张卿,够了。”
易杭心气难平,他看着这些人,末了点头,“好啊……好,既然你们都不在乎,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雷天昂头示意,“且说。”
易杭神色冷漠,“顾苍在哪里,我要带他走。”
雷天说:“那是个危险的人。”
易杭道:“你们怕我可不怕。”
一下子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
易杭不管不顾道:“我承诺过他,谁都可以,但是不许拿他来做实验。如果我看不见他,那么资料和项目你们也别想了。”
雷天一拍桌子,“张卿!”
易杭不卑不亢,“你吼,你尽管吼,我只有那一句话,把顾苍交给我,否则免谈。”
场面霎时陷入僵局。
雷天等人冷静了半天,问道:“你和顾苍是什么关系。”
许楠也看向他。
易杭道:“我视他如亲弟弟。”
见他们不表态,易杭笑了起来,“说实话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本人也没有什么大义之心,之所以投奔S基地,只是想尽快找个落脚之处。人类的存亡……你们以为我在乎?”
“……”没想到一向靠得住的人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那些人都一一愣住。
“人,就是在触及到自己利益时才会为自己哭泣,假如我把项目交给AB两个基地,让他们掌握最新的配置,不知道在座各位能有几个后悔流泪的?”
他顿了顿,“哦对不起我说错了,没准我还没走出S基地,没被丧尸咬死,就得先死在这里。”
“不过你们放心,我还是很珍惜自己的生命的,大不了被囚禁,我一个普通人也飞不出这基地,你们说是不是?”
他这噼里啪啦一通几乎把雷天等人的心思说了出来,脱下面具的易杭在他们面前显得很陌生。
一腔热血研发新药的是他,冷冰冰说出人类存亡事不关己的也是他。
真是个矛盾又可怕的人。
雷天抹了把脸,将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擦掉,他的语气稍稍好了些,“有话好说。”
易杭说:“可以,不过我要见到顾苍。”
……
牢笼外传来开锁的声音,顾苍睁开眼,接着他见到了两天没见到的人。
易杭嫌弃地对雷天等人说,“看戏啊?能不能让兄弟俩静静待一会儿?”
为了防止暴动,许楠还是留了下来。
易杭瞪了一脸无辜的许楠一眼,“在门口待着,不要靠过来。”
许楠叫他:“张卿。”
易杭转身就朝前面走,“听不见。”
离得近了,他才看见顾苍的四肢和脖子都套上了铁环。
易杭心情一言难尽,这他妈太过分了!
顾苍直直地盯着他,除去渐变的肤色和瞳色,表情都跟往常一样,“你怎么来了?”
亏对方还这么冷静,易杭蹲下身坐下,两个人隔着铁杆,就这样对视着。
“事情黄了,我也被他们嫌弃了,所以……”
顾苍道:“对不起。”
易杭看着对方发青的脸色,“嗯哼,看你这样好像病毒侵入不深,怎么就发狂了……”
顾苍神色晦暗,“以你的能力,还可以争取。”
说起这事,易杭悄悄乐了,放低了音量,“争取?不存在的,你不知道刚刚我骂他们,估计这会恨死我了。”
顾苍垂眼,易杭看他表情不对,以为在难过,顿时回头吼许楠,“善待他人懂不懂?我看他嘴唇干的你们这些人都不给他喝水吗??!”
许楠双手抱胸,“我不负责这件事,我只负责看押。”
顾苍在耳边低低地笑出声,易杭不依不饶,“不管,你得去倒水来。”
被当丫鬟使的许楠:“……”
人被支开,易杭又凑近了一分,脸几乎贴在牢笼上,“顾苍。”
顾苍自觉往后挪了半步,“不要太靠近我。”
易杭拧眉,“你不是有异能吗?大力水手?”
顾苍笑了一下,“你知道了?”
易杭说:“我慧眼如炬,当然知道,我也知道你瞒着我是不想让我自卑。”
虽然在他看来,力气大的异能也差不多是个没什么杀伤力的东西。
“你病毒爆发得晚,估计因为是异能者的体质。”
顾苍道:“你……想说什么?”
易杭看了眼门口,对顾苍道:“现在实验室不归我管了,我不知道那个新来的教授人怎么样,但是你留在这里,我保不住你。”
顾苍道:“所以呢?”
易杭直接道:“帮你出去。”
顾苍颤了下睫毛,没有口罩的遮掩,他的表情一露无遗,易杭在上面看到了嘲讽的情绪。
“是要我与丧尸为伍吗?还是……这只是一种变相的死法。”
易杭立即道:“不会死,我保证。”
顾苍眼神变得阴暗淡漠,“行尸走肉,跟死有什么区别。”
易杭一时无言以对,他组织着语言,发现并没有能说服顾苍和自己的说辞。
许楠推门而进,把杯子放在桌上,见状,他眯眼出声:“张卿你不要命了?离他远点!”
易杭怼他:“你别说话。”
过了两秒,他道:“告诉雷天,我带不走他,那么我现在要住在这里,资料我会写,同时我也有守着顾苍。”
许楠吼他:“你脑子坏了吗?”
易杭呵了一声,“兴许吧。”
顾苍没有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周身都是冷漠的气息围绕。
奇异的是,在易杭守岗的两天里,顾苍的状态十分稳定。
徐诚推了推眼镜,“张教授,这里貌似没写完。”
易杭靠着墙壁写写画画,“可别,我的资料都是全的,那里是因为我没来得及算完,你照着算就可以了,这点应该不为难你。”
徐诚说:“你这样每天交一点,有什么意思呢?”
易杭看着他,笑了,“保命啊,万一我一写完,你们都不需要我了,弄死我怎么办?”
徐诚无法反驳。
他脚步上前,结果立即得到了易杭的喝止,“站住。”
易杭把徐诚往外指,“不准靠近他。”
徐诚看着顾苍,心中的好奇驱使他不听话往前挪了一步。
易杭手中的笔当即一停,“后面步骤我突然忘了,你自己写吧。”
徐诚:“……”
当真是瞎闹不已的人。
徐诚道:“希望教授能分清事态轻重。”
易杭扔笔,“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终于把人气走了的易杭稍微顺了些气,顾苍的眼里说不清是笑意还是其他,“你几岁了?”
易杭挑眉,“二十八。”他听得出来对方是说他孩子气。
顾苍问他:“你要一直这样守着我?”
易杭摇头,还是之前的那句话,“走吗?”
顾苍沉默下来,易杭也不急,捡起笔,重新他的写写画画。
“你知道的。”寂静狭小的空间里响起顾苍冷静的嗓音,“不管哪边,我都活不了。”
易杭顿了顿,“不一定,比起这边,说实话我更希望你到丧尸那边去。”
“也不能完全这样说。”他注视着顾苍,“外面的世界很大,不打算和丧尸为伍,你可以躲起来。”
顾苍紧了紧手指,素来冷静的声线微微颤动,“躲起来?”
易杭道:“嗯。”
顾苍随口道:“那样我们永远不见,是吗?”
易杭下意识想点头,及时发觉不对,皱眉,反问对方:“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苍轻轻地笑,笑容有点苦涩的味道,空气里充满了令人压抑的死寂,接下来,那是易杭听见对方最后的一句话。
“好,听你的安排,我会离开。”
之后无论他再怎么说话,顾苍也完全不予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