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万里,天朗气清。
皇宫各处结上红绸,大殿外的玉阶之上,李昭月身穿凤冠霞帔,在告别了李舒瑜之后,谢兰辞送她上马车。
去往甘州的马车和十里红妆等在宫门口,陆遣玉早早地候在了那里,安静地等着,未发一言。
楚骁也在宫门口,百无聊赖地摇着折扇,和其他几位大臣插科打诨,他自然也是特地来跟李昭月告别的。
皇宫难得有一次喜事,前朝后宫都很开心,除了有一个人。
“陆大人!”楚骁隔着人群高喊了一声那个书呆子。
陆遣玉听到有人在叫他,寻声转头看过去,在见到是楚骁之后,皱了皱眉,沉着一张脸很不情愿回道:“楚将军叫我有何事?”
楚骁走过去,将陆遣玉从头打量到脚,而后道:“陆大人,我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作为同僚,关心一下。”
黄鼠狼给鸡拜年,陆遣玉先是一顿,接着否认道:“你看错了,公主成婚,作为她的老师,我很高兴!”
楚骁挑眉:“是吗?”
楚骁的话音刚落,陆遣玉立即恼羞成怒,哼了一声,拂袖愤愤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大步,抬首挺胸站得远远的,对楚骁避之不及。
楚骁会心一笑没再多说什么,这个书呆子,真是可惜了。
李昭月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来,因为分离她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伤感,在看到陆遣玉后,李昭月露出了笑容。
谢兰辞知道陆遣玉等在这儿,应该是对李昭月有话要说,便对李昭月道:“去吧,和陆大人好好道个别。”
“嗯。”
李昭月走到陆遣玉面前,双手合于胸前,低头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老师,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昭月祝愿老师在京城一切安好。”
“臣,”陆遣玉刚一开口,就感到喉头艰涩,他故作坦然笑了笑,掩饰下心中的失落,“臣也希望公主一切安好。”
时辰已到,李昭月上了马车,车轮滚过几圈,又缓缓停了下来。
李昭月拉开布帘,对着宫门口的谢兰辞招手,呼喊道:“表哥。”
谢兰辞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李昭月叫他伸手,谢兰辞微愣,而后缓缓抬起手,随即李昭月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他的手上。
谢兰辞定睛一瞧,是一把糖果。
“这是我给出的第一把喜糖,听宫里的嬷嬷说,第一个收到新人喜糖的人,便能收到最大的喜气,”李昭月道,“我希望表哥和楚将军可以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李昭月的话语情真意切,她是真心将谢兰辞当成亲人。谢兰辞握紧手里的喜糖,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宫门口的楚骁,又收回目光,对着李昭月轻轻一笑,“承公主吉言,珍重。”
“珍重,”李昭月依依不舍地放下布帘,一声“起驾”音起,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渐渐远去。
楚骁瞄了一眼身旁强颜欢笑的陆遣玉,刻意感慨给他听:“甘州到京城少说也得五天,以后见一次都难啊!”
陆遣玉本就情绪不高,楚骁的话更是化成无形的刀尖,字字扎进他的心里,他抬脚步履沉重地离开了此处,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楚骁摇摇头,看了陆遣玉的热闹,怒其不争,顿觉无趣,转身也打算回府,却被谢兰辞叫住。
“楚骁,一起回吧,我没坐轿子来。”
楚骁浑身一僵,在这一刹那思考了如果他此刻装没听见大步往前走,谢兰辞生他气的几率有多大。
犹豫后,楚骁还是回了头,“太傅,我带了轿子,在那边,走吧。”
今日天气不错,谢兰辞本是想与楚骁走路回去,顺便散散心,既然楚骁有轿子,那同乘亦无不可。
谢兰辞与楚骁并肩而行,问他:“我方才看到你和陆大人在说话,他好像很不高兴,你是不是说了什么惹怒他了?”
“没什么,在嘲笑一个没有勇气的懦夫,我才没有惹他。”楚骁一直目视前方,因为不敢直面谢兰辞的脸,难得规规矩矩。
谢兰辞没有多想,倒让楚骁想起李昭月都上了马车了还要把谢兰辞叫过去说悄悄话,他顿时担心李昭月仍然对谢兰辞没有完全放下。
“刚刚公主和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谢兰辞弯眸,对楚骁道,“你伸手。”
楚骁把手伸出来,谢兰辞将李昭月给他的糖分了楚骁一半。
楚骁看着手中的糖,像是宫里才有的,“是公主给的?”
谢兰辞点头。
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将军府的轿子前,楚骁的轿子宽敞,坐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楚骁把喜糖放进腰封,扶着谢兰辞上轿,自己却没有进去。
“送太傅回府。”楚骁站在外面立刻吩咐轿夫起轿。
楚骁动作迅速,谢兰辞始料未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轿子抬起来,他拉开轿帘望向路边离他越来越远的楚骁,神情意外又有些茫然。
楚骁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他要躲到何时,万一哪天彻底把谢兰辞惹恼了离开了将军府,他该怎么办?
楚骁随后又不禁自嘲,他当初可不就是盼望着谢兰辞早日离开,为此还故意给一个偏远破败的院子让谢兰辞住,不给安排使唤的下人,为了教训他强行进府还把他拉到冷水池里,生了一场来势汹汹的病。
如今,反倒不想谢兰辞离开了。
“公子,买一顶幕篱吧,既可遮阳又挡风沙。”
路边的小贩拿着一顶幕篱,递到楚骁面前。
*
谢兰辞在屋里调了颜料,摊开一张画布,提起笔开始对着沈易知的画描摹。
楚骁闯了进来,他背着手,身后好像还带了一个纱织的东西。
谢兰辞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好奇,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太傅在做什么?”楚骁凑过来看了看桌案上的画,面带疑惑,“你怎么照着沈易知的画,重新绘了一幅一模一样的?”
“我想把真的还回去,仿一个留着,万一哪天发现线索了呢。”
楚骁道:“你都看了好多遍了,还能有什么线索?”
谢兰辞搁下笔,走了几步,他心有疑虑,对楚骁道:“按理说,这种造反案,应当是比较复杂的才对,但这个案子,给我的感觉就是非常简单,房鹤年好像都不需要去想办法找线索办案,证据证人争先恐后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所有人的面前。”
楚骁点头道:“太傅所言极是,简单的地方就在于沈易知主动认罪了,丝毫没有反抗。”
“禾儿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真的是反贼吗?还有这个人,到底是谁?我怎么也想不出来。”谢兰辞看向画布边缘的那个折柳枝的人,他反复想过很多朝堂上的人,却一直未能辨认出来。
“想不出就别想。”
楚骁拿出背后的东西,献宝似的放在谢兰辞眼前,“兰辞,送给你,以后你就把这个戴上,既可遮阳又挡风沙。”
楚骁手中的是一顶有白色半透明轻纱的幕篱,谢兰辞顿觉怪异,好端端的拿个幕篱给他做什么?
紧接着楚骁又补了一句话,“在屋子也可以戴,特别是对上我的时候,我最近偶感风寒,免得过了病气给你。”
说完,怕谢兰辞不信,楚骁还装模作样咳了几声,仿佛自己真的是为了谢兰辞身体着想。
谢兰辞看了一眼递到面前的幕篱,又看向楚骁,楚骁眼神躲闪,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楚骁多日的不冷不热,谢兰辞都能感觉到,今日又来送这么个东西,他冷笑着质问道:“楚骁,我是不是碍到你的眼了,我是不能见人吗,你何故这样对我?”
“楚骁,你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