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地上特产——不老水,喝了强身健体,永远不死。”
傅莱伊不屑的笑了声,拿起小瓶:“也就我那个死了的,脑仁儿没有耳屎大的爹会信。”
先知不解的挑起一边的眉毛:“老国王不是活着吗,今天还好端端的参加宴会了,生龙活虎的,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都有可能。”
“那种爹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傅莱伊说完,不知戳中了哪个笑点,两人不约而同的笑出声。
“好吧,”正好傅莱伊将桌子收拾干净了,先知整理了下翻领衬衫,又捋了捋长长的头发。
“现在是兴高采烈的先知问答时间,年轻人啊,把你的烦恼说给我听吧,先知会慷慨相助的。”
傅莱伊闻言,放下手上的布,拉开对面的椅子,精致的眸子微敛:“我现在手头上的麻烦事还真不少。”
“先知我必定知无不言。”
傅莱伊款款开口:“你知道咱们国家的国王吧,废物窝囊我就不说什么了,老了老了,还特别的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一点我很认同。”
“这些日子,他也不知道哪根筋短路盯上我了,硬是揪着我的婚事不放,尤其是南方有个什么公爵家的小姐,他相中的很,恨不得我现在就订婚。”
“啊,这样啊……”先知想了会儿:“你这件事我今天还听见地上使者谈起了,实在不行,要不你就干脆答应了,省得他总拿这个说事儿。”
“可是我连公爵家的小姐都没见过,长得是美是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就这样草率。”
“这个简单,过个把月筹备一场宴会,安排你们见面就好了。”
“算了吧……”傅莱伊摆摆手,浅栗色的眉微皱,埋怨道:“你这算什么烦恼解决会啊,你说完我更烦恼了。”
先知“啧”了一声。
“那行,我说个不让你烦恼的。”
傅莱伊觉得听不到什么好话,不动声色的撇开视线,轻飘飘的转过头。
“今天我参加续约仪式,地上使者事先得知老国王在烦心你的婚事,特地给你带了份礼物。”
傅莱伊没当回事儿,不屑道:“猪仔能带什么破烂。”
“是玫瑰哟。”
“……”
傅莱伊扭过头,试探着问:“……花?”
“嗯。”先知点点头,眼角坠着笑意。
“是奥戈恩国第一株植物哦。”
*
为了隐蔽实验室的位置,傅莱伊将地点选在了自己名下的奥戈恩地下赌场地下室中。
这所地下最恢宏庞大的赌场每天承载着上万人次的人流量,是十分冒险又安全的选择。
万花筒般碎玻璃的穹顶下是极致奢华的装修,灯火通明的建筑里,一注注筹码被推翻,男男女女尖锐的笑声充斥着整个赌场,泼洒的红酒像是给地面画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半脸妆。
傅莱伊穿过烟雾缭绕的大厅,瞥了眼地上那个衣服被扒了一半只剩条裤衩的穷光蛋,这家伙因为输了家底,寻死觅活又哭又闹。
“经理,这个……”
“拖出去。”傅莱伊淡淡开口。
“要是他还想要自己的腰子的话,我不介意今天多做一台手术。”
“……是。”
“您这就要走了吗,经理?”另一个服务生殷勤地替他推开大门。
“对。”
傅莱伊走出奥戈恩赌场,觉得外面似乎要比室内更加黑暗。
因为长期不见光亮,地底人已经进化出了夜视的能力。
赌场建在了已将荒废数十年的废城高地。
这座城市由于地心振动,地下明河活水大量迸出,淹没了这座城市。
而后数十年,明河水经地上开采,水位下降,废城原本的样子再次重新展露出来。
高耸的商业大楼倒塌后,歪歪斜斜的倾倒在地,墙皮几近全部剥落。一半在外面,露出铁灰色的内里,另一半浸泡在河中,旁边还插着几幢幸存的矮楼,唯有小商小贩的店铺依旧长久的溺在河水中。
傅莱伊远远地看见商业大楼的斜面上,团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
小女孩正平躺着,不言不语的,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突然,迎面一阵风让她忍不住闭紧眼睛,再抬眼,巨大的白色羽翼将她的视线挡了个全部。
“哦,你终于完事了,”小女孩儿约摸着五六岁,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像是等的有些困了,语气中带着些许慵懒的不耐烦:“亲爱的四哥。”
傅莱伊微微站定,身后巨大的白色羽翅收敛着,根根羽毛像是镀了层淡色的薄釉,透露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冷白色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浑身上下唯一的颜色,只有他那双出尘明艳的紫瞳。
奥戈恩地下王国的人发色都是白色,但是白色也有着细微的差别——灰白,藕白,黄白……
唯有傅莱伊这种泛着珠光的冷白,是彰显王室身份的隐形勋章。
小姑娘和他同样的发色,是老国王最小的女儿,奥戈恩六公主——傅莉迪亚。
“说了不让你跟我过来,你非得过来,这下知道了吧,把你带过来我也只会把你丢在外面玩儿。”
傅莱伊觉得她身上脏兮兮的,有些嫌弃,不想用手拉她起来,就走过去用鞋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小腿:“还打算在这儿耍赖到什么时候,在琢磨怎么告我的状吗?”
傅莉迪亚撇撇嘴,还是没有起来的意思,反而开始一句句的捋旧账。
“我问你每天不着家在忙什么,你说你在忙着呼吸。我说总骗人会变成粑粑,你说你忙着不务正业。我好不容易求着你带我出来,你却仗着我不长翅膀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奥戈恩人出生时就携带翅膀,六公主却是个不长翅膀的先天畸形儿。
傅莱伊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然后呢。”
傅莉迪亚噘着嘴:“我要告诉大哥。”
“随你,赶紧起来,我还忙着呢。”傅莱伊不耐烦的催促她。
傅莉迪亚根本不鸟他,恍若未闻,依旧我行我素的躺在地上。
傅莱伊就在旁边抱着双臂,耐着性子看她什么时候躺不住。
……
……
“哥。”
“嗯?”过了会儿,傅莱伊以为她终于服软了。
傅莉迪亚抬手,直直的指着头顶上漫无边际的黑暗,缓缓开口问:“我们头顶上的,是什么。”
傅莱伊顺着她的手指向上看。
“是大地。”
“大地上面,是什么?”
“……”
在傅莱伊的记忆中,从没有一个地底人成功的通过万米的深渊隧道,去往上面的世界。
他小时候偷偷遛进禁书阁,读过一本千年前探险家写的书。
书中说,陆地上有一望无际的矮草大地,绵延千里的冰封山丘,取之不尽的盐水河,各色美丽的花……而陆地的头上,是另一片永无止境的蓝色大地……
这些傅莱伊都没有见过,他唯一知道且见过的陆地上的东西,只有人,
“屎。”
“?”
“我说,大地上面,是屎。”
“咦~~~哥你好恶心。”
傅莱伊翻了个白眼,上前揪住傅莉迪亚的后脖领子,将她整个人像个小鸡仔一样提溜起来。
傅莉迪亚生气的乱扑腾,傅莱伊任她撒泼,懒得哄。
“没有你浑身臭的像泡在猪尿里恶心。”傅莱伊丝毫不惯着她。
“啊啊啊啊————我要告诉大哥————”
“你先想想怎么跟父亲解释偷跑出来这件事吧,我是不会承认是我带你出来的。”傅莱伊把她拎到面前,看着她气得涨红的小脸,十分得意的狡黠一笑。
说完,舒展羽翼,振翅,飞向王宫的方向。
*
*
*
“把她给我摁在浴缸里泡上两个小时。”
傅莱伊脚步不停,将傅莉迪亚随手丢给长廊候着的无手女佣,像是塞给她一件脏衣服一样随意。
“两个小时??我会泡烂的!!!”
傅莉迪亚在女佣怀里拼命挣扎,冲着她不负责任的四哥背影叫喊道。
“好啊好啊,”傅莱伊头也不回的摆摆手:“那样我就不用走哪儿都领着你这个不长翅膀的小鸡崽儿了。”
傅莱伊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个仆人,闻言忍不住捂嘴偷笑。
“地上的猪仔是不是往我住处塞了什么东西。”傅莱伊快步走着,问道。
只长了半面耳朵的仆人忍不住小跑,似乎这样才能跟得上傅莱伊的速度,闻言回答道:“是,使者派人放在您的院子里了。”
她旁边一个没有长眼睛,靠着寻声辩位的女仆又道:“我们没有得到您的允许,所以之后谁也没有进去过。”
穿越过长廊,转弯进入另一座更加恢弘的宫殿,脚步声“踏踏”的在空荡的廊中回响。
下一刻,傅莱伊脚步突然停下来。
没有长眼睛的女仆措手不及,“扑通”一下撞在他的后背上。
“……唔。”无眼女佣被撞得后退一步。
“哎?王子你这是……”一只耳女佣的眼睛突然被傅莱伊盖了个严实。
“得亏你们两个只能凑出一双眼睛,不然我还捂不过来。”
“好了,你们两个去忙自己的活儿吧,这是给我的礼物,你们不许看。”
两个女佣虽然不太懂,但也只好听命退下。
*
打发走两个人,傅莱伊没来由的有些紧张。犹豫了下,接着,伸手推开门。
抬眼那瞬间,蓦地忡怔。
院中的冰肌石躺椅上,鲜红似血的长发如瀑般柔顺的流下来。视线逡巡而过是纯粹如雪的肌肤,凝脂般的颈项隐隐约约的隐藏在殷红色的睡袍下。每一毫厘肌理似乎都散发着迷人的熏香。
卷翘的睫毛微微弯着小卷,眼角一颗猩红的小痔,眉眼微阖,像是神秘的睡美人。
闻声,那人睁开眼,循声看去,不经意间撞进另一双蛊惑百倍的紫瞳中。
宝石绿眼睛微弯,对着怔愣在原地的男人佻笑,像是明媚的勾引。
“就是你吗?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