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了会儿,顾时韫打开电视,随手选了个最近热映的影片,二十分钟过去,他一点剧情都没有记住。

  陆南倾该不会还在外面蹲着吧?

  顾时韫的手指在杯沿上摩梭两下,缓缓叹了口气。

  他靠着沙发背,用力闭了闭眼,陆南倾……

  顾时韫拉开窗帘,透过窗子向外看,门外的人已经站了起来,手上夹着一颗烟,他低垂着脑袋,身上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气息,一下子就从一个青春活泼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商人。

  但那并不让人讨厌。

  顾时韫就这样看了他一会儿,到底没有出说让他进来的话。

  第二天每天都要和他聊一会儿的周珏没有出现,顾时韫知道他昨晚的那个音频起作用了。

  他不知道苏家小姐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他的注意力放到了另一件事上,赵家破产了。

  这条消息就挂在江城的同城热搜上,下面有很多关于赵家的近况和评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破产了又怎么样,也比我三千工资活得好。”

  顾时韫扫到这条评论,心底是不太赞同的。

  或许其他人会活得不错,但赵笙绝对不行。他那样的人,怎么能忍受失去一切后的生活呢?

  不过他也该尝尝那种滋味。

  他是顾家少爷一切磨难的开始,顾时韫来到这个世界上三次,在他这里受过的伤害最多。

  如果不是他,也许他会是一个普通人,生活的不富裕,却自由开心。

  顾时韫第一次在下面留了条评论。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顾时韫的生活又局限在了一栋房子中,每天除了码字似乎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他一连五天都没有出门,在有一个周末难得起了个大早,起来看到外面湛蓝的天,决定出门转转。

  顾时韫什么都没有拿,走出家门先看了眼四周,竟没看到陆南倾。

  这些天陆南倾总来他这里,即使进不去也要在门外转一圈或者坐一会儿,他的神色越来越落寞焦躁,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流浪狗。

  顾时韫有时候也会想,他是不是太苛刻了,是不是应该尝试一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赵笙林炽燃一样。

  每当想到这件事,顾时韫就头疼,像是有两只观点不同的小人在脑袋里打架,想要征求最终决策权。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刚走出小区没多久,就看到不远处一辆白色的车,忽地朝他冲过来,没有一丝犹豫,速度快的让顾时韫反应不过来。

  他脑袋空了一瞬,这一次就到这里了吗?

  刹那间,他看到了车内驾驶位上表情狰狞的赵愫和副驾驶上一脸麻木的赵笙,还有从另一边撞过来的一辆黑色商务车。

  那辆车他见过,就是陆南倾开去那次慈善晚宴的车。

  两辆车撞到一起,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在距离顾时韫三步远的位置上停下。

  直到这一刻,顾时韫才真正有了一种心脏骤停的窒息感,他浑身僵硬,连迈步似乎都成了一种奢望。

  顾时韫拖着发软的长腿,一步步跑向那辆商务车,车门已经变形了,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拉开。

  坐在驾驶位上的果然是陆南倾,他艰难地扭头,狗狗眼巴巴地看着顾时韫,唇角扯了扯,“顾哥,你没事就好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却没有一丝后悔。

  顾时韫颤着手打了120,脱下外衣用力捂着陆南倾额头上的伤,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点气音。

  “陆南倾。”

  “陆南倾!”顾时韫看陆南倾昏昏沉沉的要闭上眼,“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他脑袋发懵,依旧不敢相信陆南倾竟真的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担不起。

  “陆南倾,你再坚持一下……”

  陆南倾勉强睁开点的眼睛,像是看着顾时韫,也像是在发呆,“我坚持住,顾哥能不能原谅我……”

  “能。”

  顾时韫小声说,“可以。”

  陆南倾笑了下,强撑了一会儿还是闭上了眼、

  他安静躺在那里,胸前脸上全是刺目的鲜红,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彻底离开了。

  顾时韫只有用力攥着他的手,感受着他的温度才能确定陆南倾还没有离开他。

  救护车来的很快,将陆南倾搬上救护车顾时韫才稍稍回神。

  因为陆南倾撞上的是副驾驶的位置,受伤最重的就是他和副驾驶位的赵笙了。

  赵笙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他的状态连陆南倾还不如。

  但顾时韫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而看向依旧清醒的赵愫,他只是胳膊骨折,身上很多伤看起来都是旧伤。

  对上顾时韫怒愤的双眼,赵愫更加疯狂了,他用力冲向顾时韫,身体向前,试图摆脱控制着他的人。

  “顾时韫,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为什么总有这样的好运气?到如今还有人愿意替你去死?”

  “凭什么?你把我害成这副模样,凭什么好好的活着?”

  “哈哈哈哈哈,我是赵家的小少爷啊,我有五千万粉丝啊,都是因为你!”

  顾时韫冷眼看着他发疯,只是问:“这件事赵笙参与了多少?”

  他看到周围已经有人在录像了,他不会放过赵笙和赵愫的,只要参与这件事,就都得进去。

  “赵笙?哈哈哈,你觉得呢?我身无分文,怎么来的北城,怎么弄到的车?怎么知道你住的地方的?当然是赵笙告诉我的啊。”

  “他是个疯子,你不要他,他就要你死,要你死都不能属于别人。”

  顾时韫后背发寒,他和旁边录像的人要了一份备份,匆匆和救护车一起离开。

  好在陆南倾的伤并不算太严重,只是受到的冲击太大,所以才暂时性的昏了过去。

  他的脑袋和胸口处的伤都包扎好了,安静的躺在担架床上,脸色苍白。

  顾时韫没忍住碰了碰他的脸颊,依旧是温热的,他才松了口气。

  陆南倾的手机密码竟然是他的生日,顾时韫苦笑着找到了陆家管家的手机号码,拨过去说了下现在的情况。

  很快管家就带着陆家的私人医生来了,私人医生在和主治医生对接,顾时韫和管家坐在外面,开口问:“可以和我说些陆南倾的事情吗?”

  “当然,您是顾时韫先生吧?一直听少爷说起您,终于见到您本人了。”

  “他竟然说起我?”

  “嗯,其实是最近几年才开始说的,以前都只会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在一边偷看你的照片。那个时候少爷他的处境也不好,连自己都顾不上。这些是陆家的家事,外面的人很少知道,其实很多年前,少爷他在陆家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当初陆老爷子病重,他爹才领着他回家,可那时陆家掌握在别人手里,他爹又不是个能扛得住事的,整日都陪在老爷子那,很少有时间照顾小少爷,那段时间小少爷没少被欺负,有时候饭都吃不上……当然,没人会明面上给他难看,却能把一桌子菜都做的他难以下咽,背后还有多少算计和凶险,别人就更不知道了。”

  顾时韫想到那些照片里那个胖墩墩的陆南倾,该不是就在那段时间饿瘦了吧?

  “我其实是害怕小少爷撑不过去的,他被他父亲养的淳善,一开始被欺负了都不反手的,后来渐渐的心就冷了,用了几年时间才将那些豺狼赶出陆家,这一路上都只有他一个人,有一次那些不是人的还找了群混混堵了小少爷,那次最凶险,小少爷肋骨都断了一根。有时候我都会怕他坚持不下去,后来我发现他总会在晚上的时候偷偷看一个人的照片。”

  老管家看了眼顾时韫。

  顾时韫眨眨眼,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似乎已经猜到了点什么。

  “他说那个人是他的光,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帮了他,他还没有找到那个人,怎么能放弃呢?”

  老管家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给顾时韫看。

  上面的他穿着初中时的校服,正站在葡萄架下,有阳光透过缝隙洒在他身上,留下点点光晕,他正看着一个地方,眼睛里有浅浅的笑意。

  拍的倒是很不错。

  “顾先生,如果不喜欢小少爷的话,就早点拒绝他吧,最好把他的心伤透了剁碎了,不要让他有一点希望,不然他不会放弃的。”

  老管家顿了下,“当然,我更喜欢您能接受他,试着给他一个机会,不管他对别人怎么样,对待喜欢的人,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