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宝在屋里，透过窗户看见许苗苗走出去，一步步越走越远，一转弯，就看不见了。
他翻身爬下炕。
外屋的水缸里，满满一缸水，大概够他吃一个月了。
还有一袋子米和一包肉干，一包菜团子干饼，还有些野菜干。
瞧见这么多东西，杜大宝就有点不是心思了。
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抹眼泪。
娘亲说东西吃完之前，她一定会回来的。
可这么多东西，够他吃至少半年了吧。
娘亲该不会要半年才回来吧。
杜大宝越想越难过，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翻开装着菜团子的包袱，一手一个菜团子就往嘴里塞。
他要快点吃，吃完了娘亲就回来了。
可吃着吃着，他的动作又慢了下来。
娘亲是去干大事的，若是他吃完了，娘亲还没回来……
娘亲会担心他的，他不能让娘亲担心。
他又将两个咬了好几口的菜团子塞回包裹里。
他得等着娘亲回来。
许苗苗知道杜大宝的心里一定不好受。
她的心里也一样不好受。
不只是她。
她一路走来，街上偶尔能碰到零星几个背着药箱，忧心忡忡往府衙方向走的大夫。
年老的，年少的都有，还有些，只有八九岁，跟在大人身后，那是刚开始学医的孩子。
见此，许苗苗深吸一口气，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从灵泉空间中将之前为了掩人耳目买的药箱拿了出来。
白天才见过周圻良，那时候的周圻良，身上虽然疲惫，但总归还透着一股精神头。
分别不过两个时辰，再见周圻良时，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颓废的气息。
见到有大夫陆续过来，他才强撑着站起来，走过来迎接。
大夫们再怎么受人尊敬，也是平头百姓，平常见到周圻良，也该跪一跪的。
可此番，他们还没等跪呢，周圻良就先给他们行了一礼。
“事情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原本还有些觉得周圻良太强势的人，此时也说不出怪罪的话了。
纷纷摇头表示无碍。
其实他们就算心有不满，周圻良也顾不上了，只是他担心这些人会消极怠工，这才礼让三分。
谁让如今他有求于人呢。
“城中的情况，想来各位已经知道了，本官别无他求，只希望各位尽力一试。”
若是不成，他也只能陪着城中的百姓，一起给这场瘟疫陪葬了。
“大人严重了，我等身为大夫，自当竭尽全力。”
这话说的是好听。
但此时此刻，他们确实也没人敢慢待。
一来是周圻良的威胁还在耳畔回响。
二来，城门已经关了，他们就算是想要逃出城也没机会了。
若是解决不了瘟疫，他们也得死。
事关自己和家人的身家性命，只能靠自己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往后退。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表现，让周圻良很满意。
说了些客套话之后，周圻良就开始分配任务了，几个人一组，一条街一条街的走，为那些院门上挂了布条的人家诊治。
“且慢！”
见大家要离开，许苗苗才开口。
大家都被拦下，周圻良面露一丝不善，都到这个时候了，哪有时间给她且慢？
但当瞧见开口的人是许苗苗时，他又把心里的火气给压下去了，“许夫人，不知还有何事，是本官没考虑到的？”
许苗苗他知道啊，今天人家夫妻俩帮忙救了一天人呢。
就凭这个，他对许苗苗也多了些耐心。
许苗苗也不客套。
“大家在给那些百姓诊治的时候，用布巾遮住口鼻，如果可以，尽量减少接触。”
“治病救人的前提，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大夫们听完，也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
许苗苗又转身看向周圻良。
“大人可有法子将消息传出去？”
周圻良摇头，“现下城中的情况还不明郎，冒然派人出城，并不是明智之举，不过朝廷派来赈灾的人，应该这两日就到了。届时可传消息出城，不知许夫人有何安排？”
“带赈灾的人过来，让他们尽量不要与城中之人接触，将滨城瘟疫的消息传出去，下游的城池都要小心谨慎，这水不管是人畜都不能饮用了。”
“还有，让赈灾的队伍准备药材。”
周圻良精神一震，“对！还有药材！”
他之前只想着粮食了，若当真是瘟疫，药材和粮食同等重要！
“多谢许夫人提醒！”
周圻良深深朝着许苗苗鞠了一躬。
许苗苗弯腰将人扶起来。
“还有一事，周大人定要保重己身。”
周圻良是城中的定心符，若是周圻良有个三长两短，这城就安稳不下来了。
周圻良深吸一口气，他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眼下城中都这样了，他又怎么能安心，只是面对许苗苗的忧心，他还是郑重地点头，“我会的！”
他会小心，至于结果如何，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许苗苗也知晓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周圻良是州牧，若是他真的从头到尾一面都不露，城中百姓更不能安心。
此时，当真只能顺其自然了。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许苗苗就跟着自己的队伍离开了。
她这一队，一共三个人，另外两位大夫，都是同仁堂的坐诊大夫，是兄弟两个，老大叫何安齐，老二叫何安楚。
据说他们还有个弟弟，叫何安韩，也是大夫，分配到另一队去了。
到了地方，身临其境，许苗苗才终于意识到这情况有多严重。
一条街上，除了空房子，剩下的，十之七八，都挂上了各种颜色的布条。
其中白色居多。
布条在风中飘摇，都显得异常沉重。
像是一根根招魂幡，看得许苗苗毛骨悚然。
不得不说，周圻良这办法虽然不错，可未免有些太恐怖了。
这谁家好人能受得了。
但更让许苗苗难以接受的是，病人实在是太多了。
据何安齐所说，出现第一个病人是在今天中午。
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席卷了全城。
来势实在是太快了。
整个过程，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所有大夫都开始忙碌起来，而这一忙，就到了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