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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是怕那一簪子扎得不够深,陆渺渺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立刻抽手,准备将簪子拔出。

  然而萧行倦的侍从已经反应了过来,在她动手前,一把匕首破空而来,狠狠地划破她的手腕,剧痛逼得她不得不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公子!”

  “公子遇刺!”

  萧行倦的侍从反应极快,立刻掷过来一把匕首,阻止了陆渺渺对萧行倦的二次伤害。

  陆渺渺顾不得伤着的那只手,立刻又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摆出一副要继续伤人的架势。

  但是萧行倦早已被侍从扶住,陆渺渺也被冲上来的侍从强行隔开。

  有人持剑欲刺向陆渺渺,却被萧行倦呵止。

  “不要……伤她!”

  侍从听令,只能放下手中的剑,擒住陆渺渺的肩膀,将她控制住。

  殿内的混乱终于暂时安定了下来。

  萧行倦抬起头,看向陆渺渺。

  陆渺渺刺向他胸口的那一簪并未手下留情,萧行倦伤重痛极,却不顾手下人的搀扶,硬是要走到陆渺渺面前。

  “萦萦……你为何……”

  鲜血渐渐从萧行倦捂着的伤处散开,很快,将他的手指染红。

  陆渺渺的目光从萧行倦的脸上落到他的胸前,惨然一笑。

  “萧行倦,你骗得我好苦……”

  “先皇从来都没有给任何人赐过赦昭。”陆渺渺说到这里,抬头死死盯住他。

  “你要我寻的锦盒,里面放着的根本不是那道莫须有的赦昭,而是先帝密留的虎符,对不对!”

  “你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什么情分,什么赦昭……都不过是你骗我的把戏!”

  萧行倦大惊。

  “萦萦,不是那样的……”萧行倦下意识就要否认。

  “别再骗我了!”

  陆渺渺冷漠地打断了他。

  “若非那一日宋帝在北宫找起那锦盒,我竟是不知道,原来我自己,被你骗得好惨……”她嘴角泛起一个不为人察觉的苦笑。

  “你们起兵之前,宋帝几乎把北宫翻遍,就是为了找那虎符!他亲口所言,岂会有假?”

  说到这里,陆渺渺扯起一个讽刺的笑。

  “萧行倦,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总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救我出来,又为我安排退路,我心里自是十分感激的。”

  “可知道我眼见着你起兵,眼见着你们一步一步逼入皇宫,我才知道,原来我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你计划中的一员。”

  “你为我做的一切,甚至你与我之间的情谊,都是假的。”

  说到这里,陆渺渺变得十分平静。

  “你只是是为了利用我,让我为你盗出虎符。”

  萧行倦双眼发昏。

  她,全都知道了……

  不,不是这样的,他对她的情谊并不是假的!

  巨大的惊慌感袭来,伴着心口往上翻涌的血腥气,萧行倦硬生生呕出一口血。

  “萦萦,不是假的……我们之间不是假的!”

  萧行倦挣扎着往前,想要触碰陆渺渺,侍从无奈,只能轻轻搀着他往前。

  二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近了许多。

  “是不是真的,我都无所谓了。”陆渺渺此刻的语气,要多冷淡有多冷淡,她抬眼看向萧行倦,正好看到他眼里的慌乱和绝望。

  “萧行倦,我被你欺骗,是我自己蠢,我怨不得旁人;杀不了你,更是我无能,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说完,陆渺渺突然奋力挣扎,挟住她的人因着萧行倦的命令,不敢用太多力气,竟是就这样被挣开。

  “你曾经救我一命,今天,我便把这条命还给你!”

  最后留下这一句话,陆渺渺便冲向殿中的柱子。

  “拦住她!”

  萧行倦眼看着她的动作,惊急之下,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那句话,急怒攻心之下,狠狠喷出了一口血。

  眼见着侍从拦下了陆渺渺,又将她打晕控制住后,萧行倦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胸口的伤也崩开,血几乎要止不住。

  殿内慌作一团,恰好在这个时候药医终于赶到,立刻着手为其止血。

  “这是?”

  夏方无处理完了前朝皇室,便要来寻萧行倦共同商讨事宜,谁知一进宫门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聪敏如他,第一时间就猜出发生了什么,不由得深叹一口气。

  “陛下,您看这……”萧行倦的侍从看了一眼昏迷的陆渺渺,脸上十分纠结。

  行刺公子,本来应该就地诛杀,但是眼下看来,公子和这女子关系并不简单,他们作为属下对这些事情也不甚了解,便只能求助夏方无。

  “带回你们公子府上,好好待着,记得人要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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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渺渺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

  她一醒来,就听到系统在她脑子里叽叽喳喳:“宿主,要命了,萧行倦流了好多血,马上要死了,你的任务就要失败了!”

  她被吵得头皮青疼:“我下手自有分寸,他不会死。”

  系统不依不饶:“可是他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那一簪子我算准了位置,根本伤不到心肺,只不过会多留些血,受些皮肉苦头罢了。”陆渺渺轻轻揉了揉额头,“现在什么时候了?”

  “你捅了萧行倦之后的第二天早上。”

  “最迟今天下午,他一定会醒。”

  得了陆渺渺的答复,系统终于能安静下来。

  半晌,它还是心有余悸:“你真是吓死我了……”

  陆渺渺也不回答它,只是径自从床上坐了起来。

  好歹她也是在修□□活过两百多岁的人,该怎么能让人饱受痛苦又不会死去,她知道得清清楚楚。

  陆渺渺刚一坐起来,便有婢子闻听动静走了进来。

  “小姐,这是您的早膳。”婢女放下食盘后,却没有退出去,而是毕恭毕敬地站在她床前。

  陆渺渺心里了然,她身上酸软无力,使不得力气,不用想就知道是被萧行倦的手下下了药控制。

  眼前这婢女步履从容气息沉稳,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定是专门来“看管”她的。

  虽然她心中了然,但是这戏还得继续演下去,于是她也不理这婢女,披上了外衣便要下床,然而她没走两步,双腿便支撑不住,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地上跌去。

  婢女及时接住了她。

  “大夫说姑娘身子未好,使不得力气,姑娘还是小心些吧。”

  陆渺渺看着她,冷笑一声,眼神轻蔑,仿佛透过她,在看某个人。

  婢女无端心中一慌,手下的力气不由得轻了许多。

  她挣开婢女的手,自己勉力支撑着走回了床边坐着。

  “姑娘,您身子未好全,奴婢服侍您用膳吧。”婢女定了定神,复又开口。

  可是她再未等到陆渺渺的一句话,她看着陆渺渺轻轻地躺回了床上,然后阖上了双眼,摆明了不想理她。

  是个硬茬。

  婢女心思沉了沉。

  若是只是给眼前人喂下饭,她自然是有无数法子,可是眼下这一位,可是捅了公子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回来,甚至公子昏迷之前还勒令所有人不许伤她,这才让这婢女不敢冒犯。

  “小姐累了便先歇着吧,您要是饿了,只需说一声,随时都有人来给您送膳食。”思来想去,婢女终是不敢动手,便先服了软,退出了房间。

  整整半日,陆渺渺都未曾吃过一粒米。

  直到傍晚,她的屋内多了一个人——萧行倦。

  萧行倦如今的样子并不很好,虽然药医说了无妨性命,但是总归是失血太多,整个人还是虚弱着。

  他一睁眼就是问陆渺渺的情况,所以底下人也不敢瞒着,便把陆渺渺拒绝进食的消息禀报了上去,萧行倦听闻,立刻不顾众人的阻拦赶来了。

  他过来的同时,还带来了叶萦之前的婢女颂夏。

  “萦萦?”

  萧行倦本不欲让侍从跟进来,可是鉴于陆渺渺的前科,加上如今萧行倦身子没好全,还是留下了一个心腹在他身边扶着她。

  陆渺渺没有睁眼,摆明了不愿见到萧行倦。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萧行倦的心还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挥挥手,示意手下人把颂夏带进来。

  “小姐!”颂夏见到躺在床上的陆渺渺,先是惊喜,然后又是担忧。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听到颂夏的声音,陆渺渺终于张开眼睛看向她。

  半年未见,颂夏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看得出来,她在萧行倦这里过得不错。

  “你过得很好,我也放心了。”

  颂夏慌了:“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颂夏不明白……”

  “萦萦,你别犯傻!”听了陆渺渺的话,萧行倦也忍不住插嘴。

  陆渺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萧公子,叶萦还欠了您一条命,如今还给您,本是应该。”

  “有人主动要还债,萧公子应该高兴不是吗。”

  颂夏被陆渺渺的这番话惊呆了。

  “萦萦,你难道不愿意听我解释了吗?”

  “我若是对你全然只是虚情假意,又岂会为你周全身边人的安危?”

  颂夏茫然地抬头看了看萧行倦,又看了看陆渺渺。

  不过半年时间,她家小姐和萧公子之间便不一样了。

  陆渺渺讽笑。

  “萧公子真是玲珑心,事到如今,还愿意来骗我这么一个无用之人。”

  “您若是去当伶倌,想必无人能掩盖您的风采。”

  她说得难听,就连萧行倦身边人都要听不下去,面上带了些许不满出来。

  萧行倦却并不在意这些,此刻他内心只能想着如何才能挽回陆渺渺。

  即便他们之间的开始并不美好,但是如今他对叶萦的确是一片真情。

  他只是后悔,当日为何没有直视自己的情感,让叶萦入了宫。若是叶萦未曾入宫,那么,现在他和她之间,就不会有这样的嫌隙……

  萧行倦握紧了袖中的手。

  直到现在,只要一想起她入宫当夜的情形,他的心脏就还会抽痛,只要一想到她曾经差一点自尽,他就要喘不过气来——

  他绝不允许叶萦再一次离开他。

  所以如今,即便是用尽一切法子,付出任何代价,他也要挽回叶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