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非凌心中眉头紧锁,心中不安,向小孩点点头后飞快出门。
他避开侍卫,绕过僻静小道最后来到启福殿后院,用石子引开门外随从,通过院中大树爬上二楼。
在阁楼空间向下望,楼下有侍女进出,手里端着花瓣沐浴之物。
燕非凌打晕一名太监,换过衣服,便端着托盘混进人群走进屋中。
屋中,昔日大燕太子如今北燕皇帝燕池正被人伺候着起身,穿好龙袍,身边宫女一边整理北燕帝袖口,一边轻声问道:“陛下,戚家小公子还是留他在这里睡一会儿吗?”
北燕帝微微点头,有些疑惑道:“自然如往常一般,叫太医过来给他看看。刚才一直哭,也不知是何原因。”
那带戚映雪进宫的宫女,便趁机开口告状道:“今日小公子入宫遇见邵贵妃,恐是吓着了。”
燕池脸沉下来,宫女立刻下跪埋头不敢多言。
身边的老太监福瑞见状立刻赔笑道:“圣上明鉴,陛下威武,他小人儿如今还不懂那般乐趣,害怕也是有的。”
北燕帝摆手笑道:“你这老货,罢了罢了,去叫余太医来看看,派人去戚家说一声,晚些送人回去。”
燕非凌听到此处已经握紧拳头,他将手蜷进袖中,低下头,怕被自己曾经的好大哥发现。
待人都离开,他终是不死心,再次折回启福殿主院屋中。
外头守着两个宫女偷偷闲聊,燕非凌从后窗进屋,掀开被子便见着戚映雪吃过药已经醒来。
戚映雪眼睛微红微肿,看着燕非凌怯怯的,身体后缩。
燕非凌感觉心中堵着大石,他伸手想要去抱一抱年幼的戚映雪,对方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
心中大痛,他低低的骂了一句,一把将戚映雪搂进怀里。
他所知道的太少了,戚映雪所经历的压抑的东西太多!
燕非凌以为只要斩断过去的一切就会有好结果,一切都可以重来,然而来得太晚,一切都太晚了。
难怪戚映雪那般厌恶与他亲近欢好,难怪戚映雪看他的眼里带着彻骨寒冰,难怪在一切都可以重来的时候,一切都安稳的时候戚映雪却突然跳下泰山。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声,不幸的人用一声治愈童年。
那时候的戚映雪,已经无法背负更多,也无法接受更多了吧。
燕非凌突然反悔,他要回去,从更早的时候改变这一切,给戚映雪最好的一切,最好的童年回忆,最好的未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他放开怀中的戚映雪,看着对方猫儿般的眼睛,微微拉下领口,瓷白柔软的肌肤上有几丝血痕。
他闭了闭眼睛,拉着戚映雪的小手说道:“乖,不怕。我是你未来夫君,若你日后能记得我今日所言,便来南燕找我。”
“好吗?”
戚映雪一脸懵懂,小手在大手手心挣扎。
燕非凌叹气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家伙柔软的头发,一阵天旋地转,燕非凌急切的呼唤。
见着燕非凌突然睁开眼睛,崔云鹤皱眉。
“可是发生了什么?”
燕非凌长舒一口气,叹道:“孤王要回到更早的时间,去得晚了。”
“不可,来回穿梭只怕伤及神魂,轻则短暂意识混乱,重则消失毙命。且时空重叠改变,会导致记忆无法梳理,对脑子损伤极大。”
崔云鹤厉声打断。
燕非凌却是握了握拳头,开口求道:“崔兄劳烦了,一切后果孤自行承担。”
柴华君拉了拉崔云鹤,终是没有在劝。
再次回到过去刚到北燕为质的时候,他直接去到戚家,见着戚府门口站着一群家丁谢赏,当上嫔妃的戚家女儿求了皇帝恩典打发宫人抬了些赏赐回家,戚家老老少少都目送宫人离开。
燕非凌一直都知道戚映雪不受家人待见,却不知是何原由。
昔日结束北燕为质之时,他并未想着与对方有何牵扯,却不曾预料,回到南燕之后每每午夜梦回,都是他长大后的模样。
燕非凌不是莽撞的性子,况且大燕还未一统,家国大业为成,如何能排得上儿女情长?
只是戚映雪终究还是对他来说不一样的,不刻意接近,不关注,不打扰,能出手顺道帮忙深藏于心便也罢了。
戚家人三三两两进屋,有家丁拱手走到燕非凌跟前,弯腰问道:“这位大人,可是有事?我家侯爷差小人问问。”
戚北故此人最是懂得时移世易,见燕非凌身着不凡,便立刻打发人上前询问。
燕非凌心中了然,便顺水推舟跟人进府,一路前行。
戚北故在一边小心翼翼观察,见着燕非凌模样,心中突突,不知道此人与陛下是何关系?
他没听说陛下还有亲兄弟,若是南燕那位,却只有南燕陛下两人年纪才相仿,其余兄弟不是年纪尚小便是已经被诛杀,莫非这位是南燕的陛下?只身来到北燕也不可能。
戚北故只觉自己惹了个大麻烦,额头渗出点点汗水。
行到垂花门,燕非凌不动声色询问:“戚映雪可曾入宫?”他心下计算时间。
“戚…映雪?不知道先生所谓何人?”戚北故有些迟疑,叫来家丁又询问家中可有家生子叫戚映雪的。
见他这般作态不似作假,燕非凌心下微审,抬手之间默然一静。
戚北故屏住呼吸,只觉威慑力太大,压迫感十足,莫非真是南燕陛下,他还需派人去宫中禀告才是,正好追上娘娘宫中的宫人。
然未及他下定决心,心中警铃大作,若是此人真是南燕陛下,被陛下问起来,他戚家岂不是有一个私通敌国的罪名?不可不可。
见戚北故满头大汗,燕非凌继续前行,语气淡漠问道:“戚侯爷家中幼子是何年岁,如今何处?”
这话十分唐突,然燕非凌摄政十年,积威已久,出口之间听者便不由自主答话,且戚北故心中慌乱算计,便一五一十将家中子嗣抖落出来。
戚北故有一妻四妾,嫡子三个皆是杨家女所出,老大戚寒君,老二戚梅君,老三戚兰君,最小的孩子戚怀君,胡人歌姬所出,那歌姬难产身亡,如今由一个老嬷嬷养着。
身后管家一个劲擦汗,不知道是去是留。
燕非凌心中微动,已明了戚映雪曾改过名字。他开口道:“怀君这名终是不美,不若映雪来得好。”
“玉岳崚嶒映雪堂,年年有约赏春光,妙极。”戚北故抚掌笑道。
“谢先生赐名。”
燕非凌步子微顿,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戚北故见自己这般作为讨了此人欢心,不由心中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试探问道:“不知先生是何人?找小儿何事?”
几人已到大堂花厅,戚北故打发下人上了今年明前新茶,又叫人去带戚映雪上来见客。有杨氏身边丫头翠兰前来拜见,只说姨娘又在闹事,主母把人打发到庄子里头去。
戚北故摆手叫杨氏只管收拾就好,不用问他。
燕非凌端起上好的莲叶纹茶杯,微微润口。
垂眸,手缓缓拨动茶杯中的浮叶。
见人不说话,戚北故也陪坐着不动,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此时那方才下去的翠兰又上来禀告。
“侯爷,夫人说小公子求着要去宫里头看那鸳鸯猫儿,夫人不知怎么办,可是日后进宫要带着小公子?”
戚北故不耐烦,往日杨氏不是这么个事事询问他的性子,如今却突然为了这点小事特特派人前来,着实脸上无光,他伸手便道:“她做主便罢。”
“且慢。”燕非凌突然出声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