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年,南国的税官是一个大肥差。
许多平民家庭就是砸锅卖铁,也想将自家的儿孙塞进税官的队伍里,让他们成为一名光荣而富有的官吏。
不同于政治清明、轻徭薄税的碧海国,南国的税赋种类繁多,税率极重,且朝廷收过一轮之后,占据城池的大妖还要再收一轮。
双税政策,让普通百姓往往今日刚挣到钱,明日就得上交税官。家无恒产,户无余粮,若遇见天灾病痛,一家子都没了活路,只能卖房典屋,去做流民。
而能咬牙狠心去买官的海族,一旦如愿,花出去买官的钱很快就能挣回来,还能让全家从此过上富足的生活。
所以,那实在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呢。
不过今年,很多家庭又都开始四处活动,想要辞去税官的职务,哪怕恢复白身也甘愿。
这巨大的转变,只因为一个消息。
廉白真君回来了。
“听说了吗,廉白真君回来了!就在隔壁!他把隔壁的海域打下来了!宴将军正带着蛇族打海怪呢,说是把海里清扫干净,就要招揽遗民回归!”
“听说了!一百年不征赋税!百行百业,都不收税!还免费给渔场,一百年以后,也只按当年碧海国的惯例征收一点点税资!”
有一些在南国出生的小鱼苗不解地问自己的双亲,“碧海国是什么,为什么你们提起它都是又想哭又想笑的样子,好奇怪。”
有温柔的母亲抱起自家孩儿,亲昵的香他一口,“碧海国啊,是咱们的故乡,娘亲在那里从来没有饿过肚子,也从来没有被税官打过。”
有粗枝大叶的父亲则一口海水吹出去,把自己闺女吹得在漩涡里打转转,吓得她哇哇大哭,“哈哈哈,乖囡不哭不哭,碧海国啊现在就在隔壁,等宴将军收拾完海怪,阿爹我亲自带你去看!”
现在的南国,到处都是躁动的百姓!
许多本就艰苦的平民,干脆舍弃了住所躲进深海里,就等着隔壁的海域开放,他们好举家迁徙去投奔旧主。
举国上下,民心浮动,又有谁想要交税呢?
南国,为供王公贵族与皇室的巨大花销,税收制度是十分严苛的,如果一地的税钱不能及时足量运去帝都,那欠税之地的税官从上到下都会受到责罚,三次逾期或缺漏,则可能被直接斩首。
这个月月初,已经有不下三百名税官被砍掉了脑袋!
在这种严峻的形式下,也怪不得税官这个以前的香饽饽,变成了现如今甩也甩不掉的催命符。
……
富禄天官进南国,一路骑着龙招摇过市,从渡口直直赶去帝都。
“海水这腥臭味,我这辈子都习惯不了。”富禄天官在海面上没行多远,便开始抱怨起来。
黄宁仙人一手抚髯,“听说鲛人妩媚,不论男女皆是妙不可言。”
富禄天官瞪他一眼,“没听我说受不了这海腥味吗?鱼有什么好的,摸一手满是粘液,咱们杀了磬音,收了孝敬立马走!我要回神乡去!”
“是!是!立马走!"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黄宁深吸一口气,扯着嘴角应付他。
神仙到得南国帝都上方,金龙入海,朝着碧蓝深海中那昼夜灯火不休的皇宫冲去。
早已得到消息的磬音一身战甲,头戴金冠,被数千名皇家卫兵簇拥着。
富禄天官站在龙头上,天衣飘飘,神气非凡,他傲慢的看着下方的海族,“谁是磬音?”
他仙人的身份让磬音忌惮,他傲慢的态度也让做了一百多年皇帝的磬音折不下腰立马回复他。
“我问你们谁是磬音,你们都聋了吗?”
富禄天官发了火,一声怒吼附上仙术,吼得海族卫兵们东倒西歪,也吼得磬音不得不开了口。
她忍着憋屈道:“我是,敢问仙使为何驾临我南国?”
“你可认识廉白?”
廉白?
磬音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恨的咬牙切齿!要不是他贪恋权势,出尔反尔想要夺回皇位,在隔壁造什么新国,南国又怎会如此动荡不安!
她心中气恼,对答也就慢了几分,富禄天官可受不得这等贱奴的轻慢,他抬手凭空一挥,赏了磬音一个耳光。
磬音到底法力不弱,这一巴掌虽然出乎意料,却也让她躲了过去,只是神仙之术强劲,余下的掌风打歪了她的金冠。
“莫要发呆卖痴,且回答我,你可认识廉白,可是他的奴仆?”
这几个仙人来势汹汹,难道是廉白找的靠山,来替他讨要南国的?四个神仙!廉白哪里来的本事,找到这样强大的帮手?!
因前两轮吃的亏,磬音心中惊惧,再也不敢迟疑,连忙开口道:“是,我曾是廉白的旧部……”
这个南国皇帝暗想:打是绝计打不过的,且先哄好这几个仙人,套出他们与廉白的关系,再想办法行那离间计。
却不料,她万般谋算,敌不过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利落杀心。
“你们听见了,她说是。”
富禄天官懒懒抬手,点了点磬音,扭头对着两个沉默不语的仙人道:“她是廉白的同伙,把她杀了吧。”
“你们不能杀我!”磬音急了,“我可是南国君主,神王有令……”
富禄天官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有什么不能的?今天我就杀给你看!你们两个动手啊,还等什么!”
那两个仙人应声而动,一个持斧一个持棍,朝着磬音攻去。
“你们,谁要是敢去帮她,大可以去。”富禄天官百无聊赖的望着在大殿外畏畏缩缩,不知如何是好的一众海族。
“反正,只她一颗头颅,也不好交差啊……”
他的叹息,还有那两个仙人展示出的非凡实力,把那些试图上去帮磬音的王公大臣都吓破了胆,已经有一些怕死的大臣在磬音吐血以后偷偷往外撤了。
两个仙人,要杀一个磬音,不比杀只鸡容易?
他们两个将磬音打成了血葫芦却一直不杀,不过是听从富禄天官的安排,要通过折磨磬音,消磨掉海族的骨气,也勾出那些忠心于磬音的家伙,好来个一网打尽。
果不其然,当磬音满身血污被压着向富禄磕头的时候,有几个海族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杀向一脸傲慢的富禄天官。
磬音心腹的反抗,就像被水粘住的蝴蝶的挣扎一样,孱弱无力 ,看得富禄无聊的打哈欠。
他从龙头上飞了下去,走到在地上蠕动的磬音面前,一脚踩住她的头,“你的宝库在哪儿?告诉我,或许我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他这句话,是多么明显的谎言,可是磬音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他的鞋子,哀求道:“别杀我!别杀我!我带你去,我的宝物通通给你!”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富禄一脚踹开磬音,示意黄宁仙人提上她,两个仙人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间迅速穿行,搜罗那些陈列的宝物。
在将宫室及宝库洗劫一空之后,黄宁仙人又拖着磬音,让她一一指认城中的高官巨贾,与富禄一起,大肆搜刮!
那些原本对磬音心存怜悯的海族,在看到她的摇尾乞怜后,皆不堪的侧开了脸,又在被她出卖以后,恨不得她立时死了才好!
“还成,这趟算没白来。”满城扫-荡过后,富禄天官掂了掂自己的钱袋子,总算是露了点笑容。
“天官,城里的富户我都已经带你们找过了,求求你放过我吧!”皇袍残破,头肿成猪头的磬音苦苦哀求着。
富禄天官笑着点点头,“好啊!”
“多谢天官,多谢……”
磬音谄媚的话没讲完,富禄掏出匕首,一刀削掉了她的脑袋!
鲜血从断头处喷涌而出,黄宁仙人赶在磬音的尸体化出原形之前,将它装进了一个布口袋里。
那口袋里面,已经装了十数个海族大妖的尸体。那些大妖要么是磬音的心腹,要么是磬音带着仙家找上门时,不甘心家财被抢而奋起反抗的高门家主。
黄宁仙人这趟下凡可是领着命令的,需得看着点富禄,莫让他做的太过,因此及时规劝道:
“凡间污秽,咱们快快回去吧,我廊下埋了几坛好酒,最近该到启封的时候了。”
“黄宁酿的酒……”富禄天官回忆起美酒的滋味,不由得口齿生津。
海族的血污腥臭无比,熏得他实在没有再呆下去的兴致,“既如此,那便走吧,回神乡向义父复命去。”
富禄天官唤下金龙,一行神仙破浪逐空,眨眼之间已然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满城血污,满城惶恐。
许多海族见仙人已走,这才敢从家中出来,他们纷纷游到高处,探查皇宫中的情况。
只见往日里辉煌耀眼的宫殿如今坍塌过半,无数负伤的宫婢侍卫在殿堂间流窜,搜刮那些仙人遗漏的宝物。
有心思活络的海族立马冲向皇宫,前去捡漏,他们一边游,一边大喊:“磬音失德,引得神仙下界,将她杀了!”
越来越多的海族跟着一起喊:“磬音失德,被神仙杀掉了!老天开眼了!”
“上苍保佑!除此昏君,我们终于不用被她奴役了!”
有年长的海族怀念故国旧主,便大喊道:“暴君已死,国中无主,我们去迎回廉白真君吧!”
他振臂一呼,海族百姓从者如云。
作者有话说:
磬音领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