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被救赎后宿敌们视我为白月光>第100章 尼禄之章

  等到那一腔被激起的热血终于冷静下来,陆衡盯着手里拎的标了第十八号参赛选手号码牌的深色白蜡木长弓,内心油然升起一股想要掉头回去退赛的冲动。

  仔细想想,那个厨师只是在用激将法把自己留下来陪尼禄。不过就算他不说那些话,自己也是打算要向尼禄妥协那么一点点的,毕竟尼禄已经说过不会再逃开了,所以他也够不着再浪费时间参加这个射箭比赛,就为拿个戒指向尼禄求爱……这样做想想就觉得很傻。

  他倒不是不愿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白,只是他也觉着自己最近很奇怪。他一会儿能觉得尼禄没有拒绝自己那一晚的告白,也在用行动告诉他已经认准了是他,那他就要陪着尼禄直到这条命的尽头,再说了他这十五年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一会儿又猛然想到他的时间太少,那自己这一段的陪伴对尼禄来说,或许就像荒漠里的一粒沙一样微不足道。在他离开后,尼禄若是死守着与自己的过往不放,他铁定会很心疼……

  可尼禄要是很快就忘掉和他在一起的过去,那他的不甘与愤怒,完全有可能把他转生成一个不死族——

  想到自己会变成爱德华那样半生不死,还会被尼禄下意识地害怕和抗拒,陆衡猛地打了个寒战。

  他弹了弹弓弦,这用珍贵的铳铁做成的弦在他手里就像柔若无骨的发丝。他没注意到周围震惊得不行的眼光,只是漫无目的地注视着这把长弓,心说要不随便射两箭糊弄一下算了,反正尼禄应该也不在乎我能不能在这个比赛里得第一拿下戒指,他想要的只是我能陪他出来走走——

  “这里的弓……比我平常用的那把弓要轻很多啊。”

  带着些许黏糊的鼻音,总是很温柔很和气的熟悉男声响起。陆衡一怔,只见尼禄也提着一把和他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标着的选手号码牌为十九的长弓,不如他健壮的手臂和什么都不做,只是抓在手心里都会让人热血沸腾的修长手指,此刻正在他眼前轻而易举地将长弓拉成满月似的圆。

  松开弓上那根绷紧到极限的硬弦,尼禄评价道:“嗯,手感还不错。”

  他正转脸要向陆衡说声一起加油,我是不会放水的,就在下一秒瞄见陆衡眼珠都要瞪脱眶似的看着他:“你……你……”

  “我为什么也要参加比赛?”尼禄微笑起来,帮他接上后面的话,又接着给他答复:“因为我觉得那个厨师大哥说的对。要是不主动一点,就会在最后失去自己爱的人什么的,我可不想这样。所以我也想拿到第一名的那枚戒指,然后在这儿那么多人的见证下,向你求婚。”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陆衡差点急得跳起来,“这种事怎么看都该是我去做——”

  如果真的一定要当着那么多人去表白的话,某个守护骑士觉得这活儿还得自己来干才行,因为自个怎么看都比尼禄要粗犷很多吧?要是真的被尼禄拿下戒指,然后在这么多人面前献给他,他们一定会觉得他很没用,连主动权都占不到,只能依靠尼禄这样看起来柔弱可欺的美人,还会为尼禄未来会和他绑在一起感到遗憾——

  “可我也一样爱着你啊?那个厨师不是说了吗,只要是为了爱的人,都可以参加比赛,去争取第一名的!”

  尼禄凑到陆衡面前,伸出手贴在那片火热坚实的胸膛上。他们的距离很近,陆衡还能感觉到他的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脖间。就在陆衡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时,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其实那晚我很开心,开心的不得了,虽然我现在才敢告诉你。”

  他收回手,下意识地蹭一蹭自己略带湿润的唇边,又立刻放了下去。

  “我是父亲和哥哥带大的。不过后来父亲为了维持世界王座,把家托付给我就走了,从此再也没回来;而哥哥在我成年不久后的一个晚上,突然闯进来给了我胸口一枪,然后也是再也见不到了。我独自一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成为了骑士团的团长,有了很多的同僚。但我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不太喜欢和别人接近,所以除了十三年前捡回来的罗兰,我的心里几乎什么都没有。”

  他说着说着,倏而微微地笑起来,眼底无数难言的情绪如破冰溪水般尽数流淌,唇角的弧度残留着陆衡看得差点呆住的欢喜与兴奋。

  “但你不一样,”浅金色的瞳孔深处,微微闪烁着象征心动的明艳光辉,衬得尼禄眼角一抹软红越发艳丽。“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在十五年前就决定了要去找我,而且这十五年来都没有放弃过我,就连找到我以后你也不是简简单单地说看到我一眼就好,而是每次我遇到危险你都会第一个赶到,就算你可能会因此死去,你也从来没有犹豫过,直接就奔向了我。”

  就好像一个内里空荡荡的灵魂,会度过如此长久的时光,不过是为了一个被托付的使命,于是像个没有感情的机械一样不断地运作着。

  曾经尼禄经常只身一人坐在窗边,看着晦暗月色泼进空旷得令他孤寂的女神房间内。申布伦王宫白天还会有秘书官、财务官、侍从官和女仆在各自走动,到了夜晚就只有零星的女仆在值夜班,整座申布伦王宫就像一座沐浴在月光中华美的鸟笼。

  他不是没有厌烦疲倦和孤独难过的情绪,只是每次都会被属于女神的责任感给按回最深处。他背负着前王留给自己的王城彼弗罗斯特和整个人族的生息,他是人族最后的一位神,也是人族当今唯一的神祇。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但他一直在尽可能地逼着自我不要厌倦作为“星辉与纯洁的女神斯塔提娅”。他在十三年前把罗兰捡了回来,也是抱着“不管怎么样,只要有谁可以更近一点地陪着我就好”的打算。

  “所以你看,每一回最坚定地选择我的人,那一定是你。”

  从陆衡略高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满头如阳光剪成的瀑布般流泻的金色长发,以及一小片白皙的脸颊,在天光下边缘透明得近乎融化,唯独耳廓充血似的红,很是显眼。

  “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冲向我,不顾自身安危都要救下我的你,我怎么可能会一点感觉都没有?要知道我活到现在……都没有被谁那么执着,那么坚决地选择过啊。”

  他一顿,“最接近我心里那个位置的人,就只有……你。”

  ——这万年以来,只有名叫陆衡的守护骑士,闯进孤独一人守护人族的女神心里。

  他注视着陆衡因为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什么,从而变得空白的脸,心里猛然间浮起很多画面。他以为他会把每次陆衡来救自己的身影记得一清二楚,但此刻在眼前掠过的,却是第一次他们见面时,陆衡看着他的那一眼里,微微睁大的黝黑眼瞳中,正交织着千分的惊讶与万分的喜悦。

  虽然这细微的表情很快就在自己扑上去的那一刻骤然转变,变成一声粗暴的怒吼。但不知道为什么,尼禄却一直忘不掉这一眼,尽管当时的他不明白,这个我不认识的人族男人,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好像和我很熟的样子?

  他还想起来陆衡不假思索地就吸走他体内的诅咒。那个吻太过突然,他那时都反应不过来,当场就懵住了。事后他细细一想,觉得陆衡相当莽撞,竟然这么毫不犹豫地就决定救毫不相关的自己,这要他怎样才能还的完?

  还有那个来自六面死神信徒的“诅咒”之奇迹,那不是谁都可以承受得住的。那几乎能冻住关节,还有好似会将五脏六腑都凝结到一起的寒冷,他作为什么都见过的女神,都差一点没顶住,更何况只是一个普通人族的陆衡?

  就算那个诅咒被他的“治愈”之权能弱化许多,但尼禄看着被魔法学徒工塔的光之魔法师们团团围住的陆衡,脸色灰败,一点也看不出醒来时的性情暴戾凶狠,愣是能把原本十分吸引女性的英挺眉眼,扭曲到谁看谁害怕,甚至一步都不敢接近的地步。

  不受控制的,他又回忆起了那个吻。

  明明是那么急性子的男人,碰上什么事恨不得全都用武力解决,吻他时却一反常态地动作温柔,甚至还带着他无法想象的虔诚。

  在十五年前相遇,又在十五年里追逐,最终在十五年后重逢到现在,他们从懵懂的暧昧,到如今的互相知晓彼此的真心,也只吻过两次。

  第一次他猝不及防被吻,心里十分错愕,于是下意识地忽略自己心底那一丝丝莫名怪异的甜蜜感;第二次他还是措手不及被吻,却没有曾经惊讶慌张的感觉,反而有种千万个礼炮在心间恍然炸响,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觉。他想如果是幻觉,那就不要那么快醒来;如果是现实,那就不要这么快分开——

  尼禄急促地一别脸,想要借此掩盖他乍然通红的面颊。但陆衡已经回过神来,短促地一伸手,正好扣住尼禄线条优美的下颌,想要借此把他的目光挪回自己脸上——

  “你们不是比赛的选手吗?”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都快开始了,你们怎么还待在这里?”

  尼禄一个激灵,连忙回答了一声“我们很快就来”,紧接着霍然注意到,提醒他们的是一个身高与陆衡不相上下,体型修长却不瘦弱,反而非常有力的银发男人。他戴着一个把整张脸都挡得严严实实的面具,手里长弓标着一个二十号的号码牌。

  好眼熟,怎么看都很像罗兰,可是罗兰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么吵闹的地方了——

  尼禄还在努力地回想,就听这个银发男人用相当优美的动听声音说了一句“小心一点”,然后转身就走。

  *

  射箭比赛正式开始。赛场上,二十名选手不约而同地纷纷拉开长弓,对准一百五十米开外的标靶,等待着裁判吹响哨号。

  在人均全神贯注的画面里,有着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肌肉结实眉眼英俊,一头黑色短发的第十八号选手,心不在焉的表情在其中分外碍眼。

  陆衡也不想这样,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总是时不时地把该关注的地方忽略,然后瞥到站在他右边聚精会神的尼禄身上。

  他毫不怀疑尼禄能赢到第一,虽说他总会无意识默认尼禄要是没有他的保护,就会随时处在十分危险的境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死掉。但他也很清楚,与那副易碎美丽的容貌不同,尼禄有着相当强横的枪技与射术,掌心消不掉的茧说明了这一切。

  陆衡把脸用力一撇,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远方的箭靶上,心里接连不断地默念着我不能再看他了,再看真会影响比赛的,真输给尼禄的话我的面子就丢大了——

  ——“最接近我心里那个位置的人,就只有……你。”

  奇怪的胜负欲熊熊燃烧,陆衡目露凶光,犹似盯准猎物将要捕食的雄鹰。然而就在这股好胜之火将要喷上最顶点时,豁然被尼禄方才那番话哗啦一下,径直浇熄!

  “——哔哔!”

  就在哨声响起的同时,二十支箭乘流星赶月之势,笔直冲向箭靶!

  啪啪啪啪啪啪!箭头扎进靶内的响声,密集得如同倾盆的大雨。

  记分员大声报出成绩:“第一轮,一号选手,六环六分;二号选手,五环五分……十八号,三环三分;十九号,十环十分;二十号,脱靶。”

  陆衡:“……”

  好强的自我唰的一下窜上灵魂表面,第二轮陆衡搭箭拉弓屏气凝神,目不转睛死死睇着靶。随着裁判再次吹哨,那倾注着猛虎下山之势的箭矢,直直扎向目标!

  ——啪!

  不是命中的声响,而是就在陆衡的箭将要射进标靶十环处的同时,有另外一支箭,从一旁如择人而噬的毒蛇般迅速扑来,准确无误地叼中他射出的那支箭,将它打得直接飞出场外,砸在地上!

  陆衡:“!”

  他猝然扭头一扫,就见尼禄也同样惊愕地望向一旁的第二十号选手。此刻这个戴着面具的银发男人,却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

  数秒后银发面具男忽然动了,但却只是扬起手,轻轻一抬面具的下端,露出形状完美的下颚和色泽很好的嘴唇。紧接着那唇尾一钩,竟是缓缓扯出一个既像是看到陆衡没有赢而非常轻蔑,又像是对陆衡的愤怒十分不屑的微笑。

  一股突如其来的怒火霎时轰上头顶,就连脑内的每根血管都被一并烧得火热,陆衡提着那足足有五十斤的长弓,拔腿就朝那个银发面具男冲去——

  轰!!!

  大地剧烈震颤,在无数人慌乱惊惧的尖叫中,数不清的藤蔓破开地表,用粗大的体型挤开四散逃蹿的居民,在最后全都笔挺地投往尼禄的方向,眨眼之间就结成了一个巨大的枝叶之笼!

  *

  只要想起尼禄现在所有心思全都用在陆衡身上,罗兰就恨不得抽当初的自己一耳光。

  他之前总在做同一个梦,梦里尼禄即使被他囚禁到快要疯掉,也宁可自杀不愿服从。他醒来后一想,觉得梦中的自己真是个傻得不能再傻的蠢货,明知道尼禄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那个他还要这么强硬地逼尼禄就范,那最后只能是想要的人没能得到,真是活该。

  可现在他想起那个梦,却觉得还不如他就这样做,起码尼禄还能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是属于自己的——

  明明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族,最多也就是体格比其他人族要结实点,五官比其他人族要好看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比得过他这个半精灵的地方。而且不说别的,他还有着与尼禄相伴十三年的回忆与感情。他们曾经那么亲密,尼禄怎么还会被一个半道出现的家伙,轻描淡写地就给抢走了?

  现在想起和陆衡的初次见面,罗兰都觉得吃惊。他深知自己对尼禄的占有欲多么强烈,只是被他掩饰在甜蜜无害的笑容下。而这样的自己,当时居然没有对那个一看就很可疑的男人动手?

  要是能够回到那时,就算尼禄当时正站在这个黑发黑眸的人族男人身后,两人看起来就是认识的样子,他也不会搭理绝对会扑过来阻止的尼禄,当场一箭干掉那个男人,永绝后患!

  他太傲慢了,此刻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对那十三年的相处过分自信,甚至自大到认为谁都无法挑战他在尼禄心里的地位。他是“养子”,是被尼禄不停迁就纵容,无论犯下怎样的错误,都肯定会被尼禄原谅的“孩子”。因此他觉得只要把所有的心机都用到尼禄身上,不管是借着和伊丽莎白谈恋爱的名头还是别的,他必然能有再度回到尼禄身边的那一天。

  他是这般的狂妄,才会错过那么多尼禄和陆衡越来越亲昵的明显痕迹。

  如今他反应过来了,可却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已经清楚地看到,尼禄最讨厌的就是酒,却不会抗拒醉得意识不清满身酒臭的陆衡埋在颈间的脸;尼禄对工作十分热衷,却愿意为陆衡请假一天,来到这个正在举办庆典的人族国度,还把盛满汤水的勺子喂到陆衡嘴边,然后这个可恶的人族还很不领情地黑着脸——

  碍于多年的礼仪教导,他没有当场召出一根藤蔓把陆衡拖走。谁知道他当时是多么地想踢开那个混账,换成他去含住那个勺啊!甚至他还能借着他和尼禄彼此的脸都离得如此近的这个机会,在假装喝第二口时,趁尼禄一个没注意,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啄住他想了十三年的唇!

  那么一个性格差脾气臭,不懂得照顾尼禄的情绪,也不懂得向尼禄妥协,再好也不过就是能打一些,然而寿命在尼禄漫长的生命面前就是过眼云烟的人族,怎么会被尼禄选中?

  或者说,怎么能被尼禄选中?

  罗兰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想不明白。每个夜晚他都在床上翻来倒去,闭着眼睛却怎样都睡不着觉,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这十三年来的点点回忆。他想起十三年前和尼禄的第一次见面,自己不想被尼禄看见那么狼狈窘迫的样子,拼命地缩在角落里,却被披上了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想起十三年里尼禄教自己识字和礼仪,自己总是经常偷懒不想学,就会找个理由说饿得头晕眼花学不下去。明明是很拙劣的谎言,但尼禄还是会一次接一次地为自己做奶油炖菜,然后哄着自己继续学下去;想到十三年后的那一天,他看着尼禄被月光描画得边缘模糊的侧脸,突然胸口开始激烈地跳动,越跳越快,直到最后那已经不是单纯的心脏搏动,而是胸腔里五脏六腑都在互相撞击,直到脑顶,将耳鼓打得嗡嗡作响——

  后来他忽然懂得了,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弄清楚尼禄为什么会选中陆衡,也用不着知道要怎样才能被尼禄选中。他只要知道,自己如今要去做的,也必须去做的,就是把尼禄从陆衡那里抢回来。

  ——无论是谁,只要不能让尼禄属于我,那就统统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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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完结倒计时   感情线又炸了,等我脑子清楚一点再捋一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