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被救赎后宿敌们视我为白月光>第17章 克劳德之章

  好亮,克劳德想。

  他恍惚地眯起眼睛,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睡梦里,只见脸庞还没有如今那么多皱纹的奥古斯都大人站在身前,指着他对旁边看不清脸的奴隶商人说:“一百个金币,这小子我要了!”

  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是曾经那个虚弱幼小的样子。原先骨节粗大满是硬茧的手此刻变得瘦小细薄,上面全是覆着灰土的细小伤口;应当有着完美向下延伸的腹肌和人鱼线的腰此时又细又薄,连牛皮纸都比它要厚实;应该肌肉结实硬挺的大腿,彼时因为营养不良而又短又窄,像两根火柴。

  原来我还有过这么瘦小幼弱、不堪一击的时候吗?他很疑惑。

  有过的。一个记不清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回答。

  在部落还没被战火摧毁前,他也有个幸福的童年时期,虽然那时候他一点都不如现在强大,但却感觉很开心很快乐,每一天都充满期待——高大憨厚的父亲背着比他还小两岁的妹妹在前面走着,豪爽开朗的母亲牵着他在后面跟着,干燥火热的风卷着细沙吹过他的脸,再飞向远处荒芜的戈壁。

  母亲的手心很粗糙,却很温暖;父亲的背影很沉默,却很可靠。

  ——那是在时光的长河里再也追寻不回的过去。

  他下意识地抓紧母亲的手,这份温暖在很久很久以后被他给忘记了。但好在现在还来得及,因为他正在把它给拾回来,只要别放开那只手就好——

  下一秒,这幅温馨的画面被骤然撕裂,热源远去,周身顿时冰冷!

  拳脚重击和火把熊熊燃烧的噼啪声混在一起,还夹杂着粗鲁的叫骂声。雪亮刀锋在熏得看不清周围的烟雾中往前一送,噗呲一下刺进□□,拔出的瞬间,母亲的躯体轰然倒下,鲜血和碎肉一并飞溅到地面和墙壁上。

  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继续。妹妹幼小柔软的身体被一只大手从母亲身下找出,粗鲁地拎起,讥笑似的摇晃两下,在她恐惧的哭嚎声中用力一扔,直直砸向满是坚硬石块的地面,啪的一声过去,再也不动了。

  ——不要这样对他们!

  我已经长大了,还变得很强很强了,一下子就能杀死他们,你们什么都不用怕了——

  当年的他怒吼着反抗,用父亲战死留下的匕首冲上去捅伤了三个其他部落的兽人战士,却起不到半点作用,最后还是被绑回去关了不知道多久,牢笼里根本看不见阳光与夜色的交替,对时间流逝的感知渐渐模糊,就连自己是否还活着都没有感觉。

  但他始终没有屈服。

  那个侵略的部族见无论怎么用鞭子抽他都不肯服软,不愿为他们的征战成为强大的兽人族战士,于是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日间,十五个金币就把形销骨立的他卖给了从人类王国来到这蛮荒地带,为他们提供长刀和重剑的商人。

  他被带走了,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未来的迷茫和就算没有未来也无所谓的通透里,被奥古斯都买下了。

  被带回南潘角斗场,再给当时连生存的能力都被剥夺干净的他一顿饱饭,然后请当时胜率排行第一的角斗士教导他,不停地夸奖他肯定会成为什么都不用害怕的强者,被打动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克劳德很厉害!我的眼光不会有错的,你绝对会变强,变得很强很强!变得谁都可以被你随意杀死的强!”

  自此之后,南潘角斗场未来二十年的百分百胜率角斗士,为奥古斯都挣取数亿金币的宠儿,名为克劳德。

  *

  无数个平行世界中的画面搅在一起,形成成千上万个银灰兽人的剪影——年幼时拉着父母衣角的,稍微长大一些陪着妹妹玩的,更大一些缩在封闭的笼子角落里的,再大一些站在角斗场赛台上如饿狼般掏出对手心脏的……

  下一秒,轰然破碎。

  克劳德猛地睁开眼,随即被强烈的天光刺得立刻闭回。待他缓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软软的床里,被子上有着被阳光晒过留下的味道。

  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他迟缓地四下巡视一圈,看到的每一个家具的摆放和屋内的装饰都很陌生。

  ……我死了吗?他迟钝地想。这里是灵魂最终将要去到的乐园吗?不然为何那么美好,那么让我想要去亲近?

  可为什么我还能感觉到心脏还在胸膛里有力地跳动,呼吸进鼻间里空气那暖暖的感受?我不是应该已经脱离□□,无论多么痛苦都不再有感觉——

  他下意识地动了一下,随即被强劲的痛楚击穿了知觉,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好痛,根本不能动一下。

  但却不是先前那种令人窒息的痛。伤口应该是被好好的处理上药过,外翻裸露的发白皮肉早已没有难以忍受的焦灼痛感;断裂破碎的骨头也被接上拼好,完完整整,只是筋脉深处还时不时有些发痒血肿。

  是奥古斯都大人把我救回来了吗?但这里根本不像南潘角斗场——

  “因为我只会做奶油炖菜……好吧,一开始没说清楚是我不对啦。”

  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但却是在门的那一边,只能透过紧闭的门传来不甚清晰的话音。

  *

  客房门外,餐厅里铺着白色亚麻布的圆桌上放了三盘沙拉、一份奶油炖菜和一篮子夹了香肠培根乳酪的三明治。这间屋子的主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红发,高挺的鼻梁上斜斜搭着一幅眼镜,抓着银质刀叉哀嚎:“我错了!我不该相信他们说什么‘只要是美人那都肯定会做饭’!你怎么能在沙拉里塞这些呜——!”

  陆衡收回拳头:“没吃死都不错了,你怎么要求那么高!我刚才差点以为会被毒死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来挑剔!”

  尼禄:“……”

  你还不如别说出来。

  虽说厨艺这门课程在自己从小被当作女儿养大的这段时间里是必修的,但尼禄深知自己当年完全就是敷衍过去的,让老师打出合格分数的成品全是靠卖萌跟厨娘要来的,能懂怎么做奶油炖菜还是因为后来要养捡回来的少年……但这种反应也太离谱了吧!

  “所以说我没有谦虚啊,你还不如跟我收金币呢。”尼禄没好气地说。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夸张啊!本来还说看在你这么一个大美人的份上,只要你做一顿饭就能抵掉诊金、住宿费还有清洁费,刚好我也想看看陆这个木头脸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你什么意思,瞪我?还想打我?你敢动手我就出去喊!”医生怒气冲冲地和憋着一张通红脸皮的陆衡互瞪。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看不出来我是个男的吗?尼禄微微蹙眉:“那我还是给你金币吧。”

  “不用,我说话算话,说了你做一顿饭就能抵,那做成什么样我都认了。”医生摆摆手,随即一指房门:“不说别的,这个怎么处理?我没认错的话,这是南潘角斗场的那个第一吧?虽然说第一肯定仇人很多不好当,但是被打成全废也太狠了吧!”

  陆衡没理他,继续往嘴里送着有点苦味的沙拉,时不时填一点清甜的奶油炖菜。

  做得真难吃,长得丑脾气差还不会做饭,还好我只用保护他,不会经常吃到他做的饭……陆衡想。

  “不过被打成这样,这南潘角斗场肯定不能没点反应吧?”医生挠了一把红发,看向尼禄。“你把他偷出来就算了,还藏在我这里,哪天奥古斯都那个混蛋要是知道了上门找我麻烦怎么办?”

  怎么办?尼禄想。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仔细想想我为什么会把他偷回来啊?!我不是去南潘角斗场找玛利亚的吗?虽然找遍了奴隶们住的地方都没找到……但我为什么在路过克劳德的房间时,因为听见有人在痛苦地□□就忍不住进去了啊?!我有这么容易就会关心人的吗?还是个差点把我打死,几乎可以算是仇人的啊!

  某个女神在内心抓狂,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很想拎着脑壳去撞墙来让自己清醒一点:“……要不现在就把他扔出去吧!这样那个奥什么都的也找不到这里来——”

  “扔出去不行,我可是医生,怎么能让病人还没好就走。”医生说,“虽然说这次的治疗不是我做的,但我还是个医生!”

  克劳德伤得太重,就连女神赐给信徒的“治愈”奇迹和魔法学徒工塔的学者们努力研究使用的魔法都只能延缓他彻底死去的速度,更何况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医生?虽然他更相信以人力研究出的药物和技术,但也不得不承认面对这濒死伤势的束手无策和无可奈何。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尼禄能治疗克劳德。

  虽然仅是将银灰兽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但这样已经是令人瞩目的成果。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扫了一眼圆桌旁边站着的金发青年,侧脸比被陆衡抱回来的那天还要苍白,像是一碰就会碎掉的泡沫。

  女神的信徒也不是每个都徒有虚名的啊,医生想。

  “你怎么那么多事!”哗的一声椅子被用力推开,陆衡猛地站起,神情分外暴躁,抬手就要去抓医生的衣领。“说怕惹麻烦的是你,丢出去你又不干,你是不是觉得这样耍我很好玩?!”尼禄好不容易愿意把他丢出去,你就不能顺着这话直接把他扔出去吗?!还假惺惺地说什么医生不能这样对待还没有治好的病人,啊呸!你治什么玩意治,这次有你什么事?!你不如先治治你那猪都不如的脑子!

  可恶,我得找个时间,把那个兽人偷偷丢出去!把尼禄打成那样,凭什么还要救回来,甚至好吃好喝的供着养伤?!

  扑通。

  一声闷响,这是有人掉下来砸在地面上的声音。餐桌边的三人一怔,陆衡最先反应过来,但一点都没有要管的意思;紧接着尼禄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即拉开门一看——

  银灰兽人被包满绷带的健硕身躯拖缠着软被坐在地上。见尼禄进来,他先是一愣,跟着咧开嘴角,在野性十足又天真单纯的帅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滑稽又相当可爱的笑:“对不起,我就是想找点吃!……是你啊!太好了,‘宠物’你没有死——”

  话到这里突然被黏住了,因为他猛地想起来,眼前这个“宠物”,差点就死在他的手里。

  因为“宠物”要抢走奥古斯都大人的东西,所以他作为奥古斯都大人的守卫者进行反击,那不是应该的吗?可为什么现在他会这么心虚,这么害怕?

  ……甚至都不敢看那双仿佛积攒着阳光的浅金色眼睛。

  会输给我就代表这是一个弱到不能靠自己活下去的存在,所以死了就死了,毕竟这个世界不需要这种柔弱渺小的故事。

  ——于是我毫不留情地对他下手了,他差点被我打死了。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守护奥古斯都大人的财产,所以我必须这样做吗?

  他被我这样对待,在看到重伤濒死的我的那一刻,他为什么没有趁机下手把我杀死?那可是弱小者报复强大者唯一的机会啊!

  ……强大者是谁?

  我吗?

  他想起自己在南潘角斗场的房间里不论怎样竭力挣扎也只能虚弱地迎接死亡的模样,那尽管用力呼吸也喘不上气的感受,那全身发热骨头碎裂无法动弹的感触,那不能愈合暴露在外的伤口被苍蝇蚊虫嗡嗡堆积的感觉——

  ——强者是在争夺中绝对不会输的存在,更不会沦落到如此难看的下场。

  所以那个在绝望中艰难求救的我,到底哪里算得上……是一个强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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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写得丑,但还是希望有人会看,最好是收藏一下,然后再评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