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CP,拆定了>第46章 庆功宴

  段穹宇触不及防地挨这么一下, 恼怒地吐出口中的鲜血,喝问道:“你什么意思?”

  顾元纬转过身,冷漠地道:“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呢?把我强拉到这里, 欺辱于我, 你想干什么?”

  段穹宇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你对我有欲望。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我只是又断袖之癖, 任何一个裸男在我面前,我都是有欲望的。”

  段穹宇感觉, 有一股恶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是我误会了, 以后绝不会冒犯你。”

  “你说有欲望就是喜欢,那你喜欢我咯。”顾元纬转过身来,半是不屑, 半是调笑。

  段穹宇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没想过顾元纬会觉得受辱,他只以为是两个有好感的男人之间,自然的吸引和碰触。

  “如果你让我恶心,我又怎么会碰你?”对于顾元纬的话, 他不想正面回答。顾元纬都不喜欢他,他如何能够承认喜欢对方,“但现在, 你成功让我恶心了。”

  “你……”

  顾元纬不知如何说下去。如果面前是一个女人,他有好多种方法,让她消气。但面对一个比他强的男人,他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他刚才的话, 确实比较重,比较伤人。难道要学女人一样,一哭二闹?算了,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不是吗?没有感情,更好。

  段穹宇走出树林,心里那股难受感,哽在心口。他对顾元纬的态度,好像发生了变化,可是他在顾元纬讨厌他时才发现。

  不过段穹宇很快调节了自己的情绪。源自身体吸引产生的情感,本来就很浅薄。既然顾元纬不愿意继续下去,就放弃好了。

  这个世界上,无论谁都有无法得到的东西,何必强求?

  不久后,刘子石带着士兵和糯米来了,带走了詹学名和原苗族族长。刘子石告诉段穹宇,段琼妍很安全也很健康,他们会帮他照顾她的,让他不用担心。

  段穹宇和顾元纬,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状态。两人见面,都好像互不相识一样,除了公事,没有任何交流。

  顾元纬没有觉得段穹宇小气,就那么一句话,就不理他了。段穹宇觉得自己没必要犯贱,去讨好顾元纬,免得别人又以为自己喜欢他。

  堤坝修建有了苗人的加入之后,速度也大大地提升了。苗人和汉人,在一起劳作的同时,也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在相互交流之后,大家才解开了彼此间的一些误会和矛盾。

  一个多月之后,堤坝建成。众人在堤坝上纵情欢呼。顾元纬激动地看着自己设计建造的大坝。

  大坝上修了一个沟渠,只要水一泛滥,就能够从堤坝上的缺口流出,水被沟渠引流到一个大型水库。水库有连着小沟渠,小沟渠和以前的水沟相连,水沟又与农田相连。如此,一直延伸下去,下次发洪水时,就不用惧怕了。

  段穹宇看着顾元纬兴奋的样子,也很高兴。他走上前,准备和他一起庆贺。感到后面有人,顾元纬一回身,见是段穹宇,笑容淡了一些。

  “水坝建好了,你功不可没。”段穹宇微笑着说道。

  顾元纬没想到段穹宇会主动伸出橄榄枝,心情更开心了,“谢谢,你也同样功不可没。”

  相视而笑,正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两人的关系仿佛回到了那天泉水嬉戏之前。

  堤坝建好,他们也收拾东西,准备回京。那一天,上万名的百姓站在岸边,为他们送别。本来他们还准备送一些土特产,但是谭侍郎坚决拒绝了。

  谭思明感动莫名,奋笔疾书,将那一刻盛景和心情记录下来。段穹宇他们站在甲板上,和百姓挥手告别。

  回到京城,圣上专门为他们举办了一场庆功宴。段穹宇回到家,来不及和家人寒暄,就立刻沐浴准备。

  沐浴完之后,他跪坐在毯子上,任阿强为他擦头发。祖母、父母和妹妹都早已跪坐在厅里。此时,他们终于有时间说说话了。众人都感叹他瘦了一圈。

  段琼妍倒是不发一语。等他们感叹完了,她才用怨念的目光看着他,问道:“大兄,你知道吗,现在你已经成了长阳城的英雄了?可是,我又宁可你不是英雄。”

  段琼妍一句话,就让段穹宇心虚起来。他问道:“你不是说我就是雄鹰吗?”

  段琼妍叹气道:“那个时候,我不能打击你的雄心啊。可是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才知道自己多么的希望你平安。”

  惠郡夫人捏着佛珠道:“大娘这句话说得对。要说富贵荣华,我们段家不说是长阳城之最,但上层好是算得上的。可是你,去赈灾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和苗人对上。”

  杨慕玉拍着惠郡夫人的手,道:“哎,母亲,得亏您天天求佛祖保佑,大郎才能够平安回来。好在是回来了,还立了功,母亲你就不要生气了。”

  段宏盛看着段穹宇瘦了的脸,“我之前就让你不要舞刀弄枪,打架斗殴。看着你金榜题名,我心里很高兴,还以为你改了。可是好嘛,你直接杀人去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天你杀了别人,说不定别人明天就把你杀了。”

  段穹宇知道家人都是为了他好,惧怕失去他,才这样数落他。所以,他就只是听着,不发一言。

  “君子远庖厨,你可知道道理?”段宏盛问道。

  “因为杀生太过残忍,有碍仁德。”段穹宇回答。

  “你很明白啊,怎么还继续增加杀孽呢?”段宏盛叹口气,继续说道,“我段家本来就杀孽累累,这需要我们后人用大量的功德来洗。”

  段穹宇无法继续沉默下去,倔强道:“父亲,我没错。我杀的都是当杀之人。为了那么多汉人,我杀了些不忠不义之人,这是积德。”

  “那刽子手杀的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们还要在行刑之前焚香祈福,就是为了减少杀孽啊。你必须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了我们段家能够永世长存。”段宏盛对于他的狡辩,有些恼怒,语气严厉了许多。

  惠郡夫人停下了拨动念珠的手,看着段穹宇道:“你父亲说的没错。你看历朝历代,有哪些功勋世家能够一直延续下去?都是因为有杀孽。”

  段穹宇想要反驳,可是又不知道从何反驳。他闭上了嘴,用无声来抗争。

  “你吃一年的素,来赎罪吧。”见段穹宇皱起了眉,惠郡夫人闭上了眼,继续波动念珠,“我也跟你一起吃素。”

  段穹宇后悔了,要是他不辩解,老老实实认错,可能不会有这么严重的惩罚。羊肉飞了,鸡腿飞了,兔子飞了,牛肉也飞了……都飞了。他要废了。

  在他们的絮叨与责备里,不长的时间艰难地过去了。惠郡夫人作为老太君,不发话则已,一发话,那就成了定局。

  以后在府里,他就只能吃素了。他争取要去寺里为死者祈福超度,也没能成功。因为惠郡夫人认为他要当差,没有多少时间。祈福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妇道人家。

  在黔州基本上没怎么沾荤腥,他本以为回到长阳就可以享受饕餮盛宴,可是现在都成了虚幻泡影。

  段穹宇对他们说:“我想要出恭。”

  众人闭上了嘴。而那只是他的借口,他径直到了马厩,牵着疾风出了门。

  骑在疾风上,段穹宇一直在想,他到底应不应该遵守祖母下达的命令。一路上,他都没有注意到街道上一连串爱慕、崇拜的目光,直到一方手帕飞到他的脸上。

  他条件发射地抓住了。街道一旁立刻传来了起哄的声音。转头望去,见一妙龄女子,含情脉脉地用害羞的眼睛瞟着他。

  他知道都是谭思明给他写的文章惹的祸,还是有很多崇拜英雄的人的。他家那样认为他是满手血腥的刽子手的,只是少数。

  他对着那女子微微一笑,继续向皇宫奔去。他听到身后那一众惊呼声,这声音让他享受。这是在长阳城中,他首次以自己的能力得到的重视。

  到了宫门外,他将马儿交给了执勤太监,然后跟着另外的太监,往太液池行去。他为了逃避唠叨,走得比较早,到得也比较早,所以还没有多少人。

  太监将他领导靠前的右边座位。段穹宇立刻明白,他是按照他的世子身份安排的,因为这位置,他的官位显然配不上。

  也有很多到得比较早的,当然都是些官位不高的。有些人显然是第一次来,非常拘谨。见到段穹宇跪坐在前面,有些人立刻认出他来了。

  有些机灵的人,立刻端上酒杯,走到他的面前,向他敬酒,称赞他的勇猛,歌颂他的事迹。段穹宇知道这些人,与路边的女子不一样,只是想要攀附段家而已,所以他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他们所有的赞美,都只是向上攀登的手段而已,并不是真正崇拜你这个人。”段穹宇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

  段穹宇不动声色地与他们寒暄着,不骄不傲,努力将白行坤交给他的,运用到实践中。白行坤让他在于人打交道,特别是心眼多的人打交道的时候,不能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表现在脸上。

  “让人看出你的想法,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白行坤这样跟他说。

  他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又高看了一分。后来他听到有人说,段大郎变了,变得有城府了,而不是他们以为的莽夫。

  段家的其他人,坐着牛车,在快要开宴时,才姗姗而来。当然,来了之后,众人又将他瞪了一眼,在这么多人面前,也没有发作。

  在圣人携着德妃到来之后,太监总管宣布正式开宴。圣人坐在龙椅上,德妃坐在他的下首,再往下,是其他的妃嫔,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

  段穹宇在宴席上,一直没有看到顾元纬,想到他是流外官,也释然了。圣人大肆表扬了工部、户部,还有为救灾慷慨捐赠的家族。

  那些家族都坐在末座,但听到他们的名字,都非常兴奋。段穹宇想,他们应该是商人家族,有钱无权。这次捐赠后,他们也进入了权贵的视线之内,这对他们以后的发展,大有好处。

  段穹宇举起酒杯,向他们遥遥致敬,那些人很激动也很谦卑地先干为敬。段穹宇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不管他们是否有目的,他都感激他们的资助。

  中央的舞台上,一个个权贵家的娘子上台表演。虽然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权贵之家的娘子,都会学一两门技艺,以便能够和夫君琴瑟相和。

  段穹宇也见到了连华。她仍然像前世一般,丰盈的身材,忧郁的脸蛋,头上仅用一直玉钗盘着,朴素得令人发指。因为其他的娘子,都打扮得贵气满满,只有她打扮得连宫女都不如。

  她的脸上,仿佛有说不完的哀怨。她上台吟了一首诗——《秋绪》。诗做得不错,但那浓浓的愁绪,让人高兴不起来。

  段穹宇看到圣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本来嘛,这是庆功宴,大家都挑喜庆的曲子、画作等,只有她上来念一首充满哀愁的诗。

  中书令连忙上前告罪,尴尬地将女儿领下了台。众人也都熟悉了她那副样子,但也没有想到她如此不识时务。

  “阿耶,我想为您表演一曲,祝你长命百岁,祝愿大辉皇朝万事隆昌。”李芝兰抱着琵琶走到中间,向圣人行礼道。

  圣人非常开心地应允了。

  李芝兰抱着琵琶上台。台上已经有了其他的舞姬,都抱着一把琵琶。每个舞姬都没有穿鞋,脚腕上挂着铃铛。铃铛的声音,伴着琵琶声,形成了令人愉悦欢快的曲子。

  李芝兰穿着华丽的霓裳,一抬手,就露出了雪白的晧腕。在最欢快、激越的曲段,她反弹琵琶,手指如翻飞的蝴蝶,美不胜收。此时大家注意力反而放在了她的手指上,都想要看清她的手指是不是有神力加持。

  李芝兰从小练习琵琶,京城闺秀,无人能及。大家都忍不住沉醉在优美的曲声中。华丽的舞蹈也令人目不转睛。

  仰着头,李芝兰的一只腿后抬,华丽轻盈的飘带在风中轻扬,她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迎风而立的模样,她仿佛下到凡尘的仙子。

  李芝兰的视线,正好处于段穹宇的一方。不知是不是错觉,李芝兰向着段穹宇,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仿佛是抛了一个媚眼,又仿佛她只是被风吹着了。

  段穹宇在那一眼中,感到了危险,尽管只有一刹那。在后面的宴会中,段穹宇努力地忽视这一感觉。李芝兰尽管是公主,也只是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危险?

  在他出恭的时候,段穹宇见到了笑语盈盈的李芝兰。这刚刚下去的危险感,又立刻袭上心头。他硬着头皮给蹲下身给她行礼。

  李芝兰轻轻摇着团扇,“免礼。很高兴见到我们的英雄。看到《长阳报》上,你独立化解了苗族叛乱的危机,我就崇拜你了。”

  尽管李芝兰笑容放得很大,段穹宇却从中看到了隐藏的假。

  段穹宇也微笑着说道:“就像我在宴会上说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很多府兵,跟着我出生入死。另外,白员外郎也出了大力,没有他的调节,不可能这么顺利。”

  “我知道,可是我只崇拜你一个人。我的英雄,我要单独为你弹奏一曲。”李芝兰将手指向旁边抱着琵琶的宫女。

  “公主,小臣何德何能,让您为臣弹奏?万不敢当啊!”段穹宇跪在地上,诚惶诚恐。他摸不清李芝兰的用意,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李芝兰弯腰,伸出她凝脂一般又细又滑的手,将段穹宇拉了起来。感到她那不容质疑的坚持,段穹宇只能顺着她的手起来。

  李芝兰在他的手上拍了两拍,嘟着嘴,不满地道:“你难道怕我吗?我有这么可怕?”

  段穹宇打起精神来应付她。努力地露出微笑,他友好地道:“怎么会,小臣是受宠若惊了。公主千金之躯,竟愿意为他弹琴,我……我实在是……太激动了。”

  既然山已经来了,他就打起精神应付好了,没有翻不过去的。

  李芝兰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其实,你不用把我当做公主。大家都把我当公主,我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现在,把我当做芝兰,好吗?”

  “却之不恭。”

  李芝兰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带着段穹宇来到御花园中的一个亭子里。亭子上挂着粉色的纱帐,纱帐旁垂着浑圆均匀的珍珠,外面是繁花盛开的美好景象。

  进了亭子,李芝兰的宫女就将纱帐给拉了下来。

  段穹宇阻止了,“公主,我胸闷,还是把纱帐挂着吧。”

  李芝兰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不是说将我当芝兰吗?怎么又将我当公主了?”

  段穹宇出了亭子,摘了一朵粉色的山茶花,送给李芝兰,“公主,礼不可废啊。我心里把你当芝兰,不就够了?”

  收到段穹宇送的花,李芝兰显然很满意,让宫女小心翼翼地将花别在她的头上。段穹宇看到她慢条斯理,显然是打定主意把他留下了。

  不知道她有什么阴谋,段穹宇只能保持高度警惕。宫女上了上好的龙井茶,精美诱人得仿佛艺术品的糕点,他都没有动。

  “段郎,这些都不合你的胃口吗?”李芝兰憋着嘴,哀怨地说道,“这些都是我让御膳房特意为你做的,你不吃,不是浪费了我的心意了嘛?”

  段穹宇摸着肚子,尴尬地笑道:“公主一片好意,小臣真的只能心领了。公主也知道,小臣刚回京城,早饿够了。一回到家,就吃了一大堆食物,才进宫。在宫里看到那些珍馐,嘴馋止不住,又吃了好多,真是吃不下了。”

  李芝兰去摸他的肚子,被段穹宇避过了。

  李芝兰也不在意地收回了手,“你那肚子不还是瘪的?哪有吃了多少?”

  “我真吃饱了。”说完,段穹宇打了一个饱嗝,“公主,我想听你奏的仙曲。刚才完全没听够啊。”

  李芝兰将鬓发撩到耳后,从宫女手中接过琵琶。和弦几声,已经反映出她不俗的琵琶功力,全京城的人,也都知道她的水平很高。

  可是段穹宇让她弹,并不是真的想欣赏她的仙曲,而是想让她快点弹完,好走出这个十面埋伏。

  未知是最可怕的,她的地位又比他高得多,在这个都是她的人的地方,他简直觉得一花一草都潜伏着危机。

  她弹奏了一首《霓裳羽衣曲》。段穹宇撑着下巴,专心致志地听着,时不时跟着曲声点头。但实际上,他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但他不能让她们看出来。

  段穹宇虽然不通乐理,但《霓裳羽衣曲》也是很熟悉的,她分明把它的高|潮部分重复了三遍。此时,对于她拖时间的目的,他已经看透了。

  可是她拖时间,对他有什么用处呢?反倒是她,单独和段穹宇呆在一处,容易引起流言蜚语。那些宫女都是她的宫女,基本没有辩解力。

  难道,这就是她的目的?段穹宇仍不住往那方面想。可是,上一世,她喜欢的是顾元纬,这一世她喜欢的仍然是他,怎么会找上他呢?

  而且,他们旗帜分明地在两个阵营里,真的有可能在一起?

  好在无论她如何拖,曲子总有弹完的时候。听到她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段穹宇立刻击掌称赞:“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公主的琵琶,长阳第一人,当之无愧。但是,公主,我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了,祖母他们可能会担心的。”

  李芝兰晶亮的眼睛仿佛是天边的彩虹,失去了色彩,“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对于她的话,段穹宇窘迫地不知道如何回答。说想的话,那不是看不起公主吗?说不想的话,那不是对公主有不良企图吗?

  李芝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不逗你了。你快回去吧。”

  段穹宇压抑住立刻奔跑的念头,恭敬地跪下行礼之后,用不疾不徐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他离开之后,宫女对李芝兰抱怨道:“他好像有点不识抬举啊?”

  李芝兰抚摸着头上的金簪,“这样征服起来,才比较有成就感啊?”

  另一个宫女附和道:“就是,他哪里逃得出公主殿下的手掌心?”

  走出她们的视线,段穹宇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往来处回去。等他回到宴席上时,才知道大家找他有一阵了。

  段穹宇后面一直心不在焉。但是这么一折腾,他饿惨了。看着桌上精美却让人没有食欲的食物,他也能够吃出滋味来。

  吃饭的时候,他可以什么也不想,味觉达到了最高水平,以前吃不习惯的食物,现在也能体会到其中的美妙了。

  沉浸在空洞中,段穹宇完全忘记了之前给他下的令。他能够听到远处树叶的声音,却没注意到家人的注视,直到段穹望拉扯他的衣袖,他才注意到父亲的难看的脸色。

  愣了一下,他才想起祖母让他吃素的命令,而他的箸上夹的是一块羊肉。

  这场宴席持续到暮□□临,后面,段穹宇完全没理父亲的目光,继续吃肉。反正他也不想遵守。父亲要等女眷,他就自己一个人牵了马,在长阳城宽大的街道驰骋。

  不知不觉,他就到了西顺城街,索性去看看顾元纬。今天庆功宴没有他的份,想必他的心里会不好受。段穹宇也不明白顾元纬那与众不同的心理,是从何而来。

  到达西市,很多店铺都准备打烊了。段穹宇在一家不错的酒坊,买了一坛宜城九酝,提着敲响了顾府的门。

  顾元纬将段穹宇迎进屋,见他带的酒坛,很是纳闷。

  “谢谢你的酒。马上就要闭坊了,你快回家吧。”

  段穹宇拉住顾元纬的手,“我带酒来,可不是送给你的,我是来和你一起喝的。今天皇宫的庆功宴,你没法参加,那我来给你庆功。今晚,我就住你这里了。”

  “可是,可是……”顾元纬窘迫道,“我这里太简陋了,你肯定住不习惯。”

  “怎么会不习惯?黔州的通铺我都睡了,我的适应能力很好的。你这里,总不会比黔州还差吧。对了,山洞我都睡过,所以啊,完全不成问题。”段穹宇拉着顾元纬进了书房。

  顾元纬只好吩咐仆人立刻去准备好菜。段穹宇来过这里一次,对于顾元纬的书房,他很顺利就找到了。

  拍开泥封,一股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段穹宇将酒坛交给一名侍女,她将酒倒入了酒壶中。她端着酒壶和酒杯上来,跪在案几边,为两人斟酒。

  “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段穹宇挥手道。

  她却只是注视着顾元纬,等待着他的命令。这让段穹宇有些不悦,特别是她注视着顾元纬的眼神,有一股纠缠的情愫在里面。

  段穹宇从尘封的记忆里,终于找出了她的记忆——她是百灵,顾元纬曾经的女人之一。只是因为她是丫环出生,为人还算低调,关键是他和段琼妍从来没将她放在眼里,所以他一时没有记起来。

  “百灵,你下去吧。”顾元纬也跟着发话。

  段穹宇看到她嘟着嘴,有些不满地拿着盘子下去了。

  “你对她太纵容了吧。一个丫环,竟敢使性子了。”段穹宇举起酒杯,“谢谢你对黔州百姓做的一切。黔州的治洪,有你的功劳,我不会忘记,黔州百姓更不会忘记。”

  顾元纬也举起酒杯,和他的轻轻一碰,饮尽美酒,“谢谢你记得。百灵是个勤快善良的丫头。她们作为仆人,身世够可怜的了,我们作主人的,包容一点,也是应该的。”

  段穹宇横了他一眼,但没有继续说什么。但他能够感受到,顾元纬随着百灵转动的目光。这让他心里有些不痛快。

  “别看了,在家天天都能看,还舍不得这么一会儿时间啊?”

  顾元纬看到段穹宇满脸鄙视,仿佛在说他连一个仆人都稀罕,立刻辩解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这是欣赏美。”

  段穹宇瞟到前方有一面镜子,他起身拿起来,放在顾元纬的前面,“来来来,我帮你拿着,你可以欣赏个够。”

  顾元纬从他手里夺过铜镜,“无聊。我喜欢的是你这样的长相,而不是我这样的。”

  “那你向着百灵看什么?”

  “女人和男人的美,不一样的。男人应该是你这样的阳刚之美,就像太阳一样,充满了勇敢和无畏,敢于面对任何困难。”

  说这些话时,顾元纬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放在了段穹宇的脸上。他也不可避免地被他那双带着淡淡微笑和坚毅的目光所吸引。

  段穹宇也被顾元纬那双晶亮纯粹的眸子所吸引。两人之间,此时仿佛是磁石的两极,在互相吸引。段穹宇向前移动脖子,目光逐渐转移到他那沾着酒液的红唇,那里的甜蜜滋味,也吸引着他的探访。

  感觉到段穹宇的靠近,和他那炽热的视线,顾元纬慌乱地低下了头,手不小心打碎了酒杯。段穹宇能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的慌乱和害怕,虽然不知道他害怕什么,但是段穹宇也尊重他,压抑了自己的欲望。

  他从怀里掏出手帕,想要帮他擦拭酒渍,但被顾元纬拒绝了。他从段穹宇的手中取过手帕,自己将那一小团擦干。

  “我去换一身衣服,你稍作片刻。”顾元纬说话的时候,避过了段穹宇的视线。

  顾元纬回到厢房,关上门,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让那脆弱的眼泪流下来,“段穹宇,你究竟有情还是无情?你的感情,又价值几何?”

  顾元纬咬住唇,疼痛让自己的理智复苏,“他有情无情,又有什么关系?无论如何,在这个传宗接代大过天的时代,他们没有任何未来。何况,他还有爵位要继承,肯定得有一个孩子。自己父母,也不可能让他跟一个男人鬼混,即使能够得到功名利禄。”

  换好衣服,顾元纬回到书房。段穹宇感觉到他有些什么发生了变化。

  他以为是他刚才的冒犯,所以道歉道:“你放心吧,你不愿意,我不会做出冒犯你的事情的。这种事,还是要你情我愿,才有意思。”

  顾元纬强制抑制的尴尬消失了。段穹宇对他的喜欢,可能就只是身体上的喜欢吧?所以他总是喜欢说他漂亮。自己在他眼里,是不是一个男人,根本没有多大关系。

  想到这里,顾元纬心里的痛苦减轻了许多。为了一个无情的男人,患得患失,莫名其妙已经一段时间了,自己也该走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离了谁,天也不会塌下来。前段时间父母也说他该考虑婚事了,趁他对女人还有欲望,就忘了自己曾经的荒唐吧。

  “喝酒吧。我最近也在议亲了,那些事,就不要提了吧。”顾元纬举着酒杯,微笑着。

  段穹宇心里像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以至于他弯下了腰。他的骄傲,让他不愿意表露出一丝一毫,特别是顾元纬面前。

  他微笑着和顾元纬碰杯,“那恭喜了,到时候,我一定来喝一杯喜酒。”

  看着段穹宇毫不在乎的样子,顾元纬还是感到心里有一点点难受。放下,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两人的微笑,看起来很温暖,但只有他们彼此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无情和冷酷。两人像真正的好兄弟一样,推杯换盏。但他们都感受到了彼此之间那深不见底的裂痕。

  晚上,段穹宇睡在段母为他安排的客房里。客房布置得简洁大气,想必是花了一番功夫的。里面金银玉器,只有石头刻的雕像,和石凳石桌。

  凳子比较高,与现在的大不相同,段穹宇猜测是顾元纬的想法。段穹宇坐在石凳上,感受着它的冰凉,心里翻腾起来。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对顾元纬有了感情——就像上一世他对刘雯的感情一样。尽管现在没有那么重,但是那种感觉是没错的。

  难道自己也要成为他的后宫之一?不可能!段穹宇只要一想想,就觉得恶心。

  他怎么会觉得顾元纬很美的?要不是他的干涉,拆散他的烂桃花,现在他也不知道和多少女人滚过床单了。

  可是他想到段穹宇的时候,心里又有一股倾慕的心。顾元纬确实有才,对百姓还很关心,长得也好看……

  打住,不能想了。想想前一世被他迷住的女人的下场吧,难道你堂堂一个男人,竟然要和女人争风吃醋?还是打断他的手脚,将他禁锢起来,让他只能对他一个人笑?

  可是,那样得到的,又哪里有真心?

  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心绪烦乱的段穹宇将窗户撑了起来,享受着屋外的凉风。凉风让段穹宇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

  雨水渐渐变大了,雨水落下屋檐,溅起水花。段穹宇将衣服脱下,走进雨中,感受着雨点打在身上,带走了他身上的浮躁。

  他开始在雨中打拳,将精力耗尽,就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了。上一世被爱困了一辈子,这一辈子,他不愿意在陷在里面了。

  雨水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人,从前面的树影中走来。这让他忍不住收起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