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泽方看了眼李星历牵在手中、精神奕奕、皮毛黑亮的战犬,兴奋极了。

  今日他先是带着赵冶去了一趟广盛镖局的分局,江宁分局养着一条大黄狗,这狗极通人性,镖局的兄弟们平时偶尔会让这只大黄狗找找东西,竟然也都能找到。他今日得知半夏失踪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想遣这条大黄狗嗅着味找找。

  江宁四通八达,半夏又是昨夜失踪,一夜过去了,早已逃了不少路程,他们如果不想找错了方向,就只能各个方向都派人出去,这无异于海底捞针。但是若是这大黄狗能派上用场,那便效率高了不少。

  谁曾想,赵冶皱着眉看了这只大黄狗一会,便让他手下的人快速出了城。

  “怎么样?”匆匆而来的李星历挑了挑眉,尽是自满:“这狗不错吧!”

  他在京城接到赵冶的信时,不可谓不惊讶,信中的种种更是让他头皮发麻。不敢有片刻犹豫,他连夜进宫将赵冶的信交给了皇帝,并且自告奋勇请命南下。皇帝看了信,当即便写了圣旨,要他带着去找淮南节度使。

  来不及做别的准备,李星历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淮南节度使处,将手里的圣旨宣读完毕,又片刻不敢休息,带着节度使给的五百兵力埋伏在了江宁城外,就等赵冶随时调配。眼下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不错不错!”钟泽方连连点头。

  赵冶骑着马,皱着眉回头看他们二人。李星历见了,吐了吐舌,语速极快地说道:“此间事一了,你我二人定要好好喝次酒!”说罢,他便驾马跑到了赵冶身边:“哎呀这不就来了么。莫急,这狗可是侦察巡逻的好手,定能找到薛丫头!”

  赵冶将手中的包裹凑到战犬的鼻子下,那战犬竖着耳朵闻了闻,待李星历解开绳扣的那一瞬,便如一支箭一般朝前飞去,速度极快。赵冶等人连忙驾马跟上,一路上半刻不敢放松。

  直到天黑,那狗徘徊在一棵树旁流连不去,见有人看过来,它还昂着脑袋“汪汪”叫了几声,急的不行。赵冶等人忙下马跑了过去,钟泽方围着树转了几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半天,这才借着火把的光看到树根处一点新鲜的土下,有几道刻痕。

  “半夏在这里逗留过。”钟泽方指了指刻痕:“只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停在这处。”

  “钟兄不是说镖局有自己的通信方式?”赵冶满怀希望地看向钟泽方,却见对方遗憾地摇了摇头。

  “应该是时间仓促,半夏只刻了一半,目前还看不明白。”他见赵冶脸色有几分黯淡,忙安慰:“肯定没事,这就是我们镖局管用的笔法,别人都看不出来,她还好好着呢。”

  众人皆沉默,李星历见躲在大家身后的一个士兵探头探脑地看着这处,才想起他是养这战犬的。他忙照手让那小兵过来,小兵腼腆地给他行了一礼,手脚利索地给狗牵上了绳子,将它带到一旁的小溪处喝水。

  过了一会,小兵一脸难色地来到李星历身边:“将军,今夜怕是不能再找了。”

  “为何?!”李星历一惊,顶着赵冶的目光直冒冷汗。

  “这……黑子顶不住了。”那小兵的背倍儿直,被李星历的惊疑搞得也是一身冷汗:“黑子脚底都开裂流血了,跑了整整一下午加半个晚上,体力也到了极限……若是今夜再找下去,明天可能就起不来了……”

  李星历歪头去看乖巧趴卧在溪旁的大黑狗,它虽然歇了一会,舌头却仍旧长长地耷拉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得出来确实累的够呛。

  没办法,这狗只有一条,现在他们全靠它引路,可是个大宝贝。李星历只好硬着头皮去找赵冶。赵冶闭眼忍了忍,好险才忍住没与李星历他们发火。他当然也知道他们说的句句在理,只是他迫不及待要找到薛半夏,担心她会害怕、害怕她会受苦。

  害怕薛半夏倒是不会,她只是愤怒。

  王钺让人给她拿了一个馒头,还不给她松绑。给她馒头的是一个年轻妇人,穿着粗布衣裳,脸倒是白白净净的。她将馒头递给薛半夏,眼中的不忍却毫不遮掩。

  “这位大姐,能不能帮我松松绑?”薛半夏试探:“这我没法吃啊。”

  那妇人见她双手被绑在身后,确实没法伸手,但是又不敢做主,低声说道:“我去问问,你等等。”

  没一会,她就回来了:“我男人说不能给你松绑。”她伸手将馒头递到薛半夏脸前:“我帮你拿着,你吃吧。”

  薛半夏只好就着这个妇人的手吃馒头。

  至今为止,事情虽然不尽如人意,却也不是不可接受。但是,接下来的事才是她生气的根源。她刚吃完饭,厨房就进来一个醉醺醺的汉子,他迷迷糊糊一笑,上手就摸了薛半夏的脸。

  气死了。薛半夏忙撇过头,狠狠地看着那人。那人晃晃悠悠站不住,却仍坐在薛半夏身侧,伸手摸上了她的肩颈:“嘿嘿……这皮肉……”

  薛半夏踉踉跄跄站起身,勉强往前蹦了几步:“滚开!”她高声厉呵。

  那醉鬼却又摇头晃脑地跟了过来,伸手一下就抱住了薛半夏,挨挨蹭蹭地撅嘴要亲她。薛半夏既恶心又生气,抬头狠狠一撞,直击那人面门,他顿时鼻血喷出,跌坐在地。

  不等他反应,薛半夏高高跃起,双脚狠狠踹上了那人的胸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人还未来得及站起,这回又被踹伤,直接喷出一口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艹尼玛!!”此刻,唯有国粹才能表达薛半夏的心情。

  厨房门吱扭响起,薛半夏赶忙坐起,起身防备,却发现王钺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似乎狼狈不堪的她在地上挣扎打滚是多好玩的一件事一样。

  “王钺!我艹尼玛!!你他妈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一个大男人手段倒是数一数二的恶心龌龊!”薛半夏蓬头垢面,如一个疯子一般,声音崩溃又绝望。

  “这才哪到哪?”王钺气定神闲,折磨薛半夏让他心里十分解恨:“要是有一天,你那个好王爷看到你就这么被别的男人亲来抱去、躺在别的男人身下……你说,他什么反应?”

  “你什么意思?”薛半夏抖着声音问道。

  “我什么意思?”王钺走上前来,没理努力向后缩的薛半夏,反而拎着那个男人的脚慢慢向外走去。

  “这事啊,可怪不得我。他们姓赵的这么爱棒打鸳鸯,不知道易位而处,又会如何?”他回过头,笑里透出了几分狰狞:“不过,我很快就能看到了,我可是期待了很久的。

  你呢?你期待吗?”

  门被关上了,他们走了。

  我期待吗?

  期待死了。薛半夏心中冷笑,她期待着有一天,赵冶能把王钺的脑袋拧下来给她当球踢!!!!王钺难不成还把她当成一个“贞洁烈妇”、被男人摸一下碰一下便理智全失难忍悲痛的女人吗?他的得意让他的防心松懈,至少透露出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不是吗?

  十几年前……薛半夏那时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就连赵冶可能也才刚开蒙。她回想着自己知道的信息,难道那时的王钺被赵家人横刀夺爱了?时间上来看,似乎还有这么点可能,在那之后王钺便负气出走,再不肯回京城?可是赵家的王爷很多,年纪与他相仿的也不少,薛半夏从来不爱留意京中这些世家皇族之间的人际关系,此刻就算是知道这么一点,也是无从下手,想不明白。

  不过,这个村庄却是实打实的古怪。

  刚进村时,天色已暗,她又趴在马背上颠簸一整天,精神不振,看不清这个村落的原貌。只是不对劲是从进村就开始了,为什么她的求助他们视若无睹?普通的村民见到这等绑架掳人的行径,就算不帮忙,至少也会有些惊慌吧?可是薛半夏并未在这个村落的村民身上察觉到这种情绪。

  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

  除此之外,刚才那个喝醉酒的男人也不对劲。薛半夏不知道普通的农户身上的肌肉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是那个男人的身上确实肌肉流畅,甚至刚才他伸手抱住她的那一刻,并不是用的蛮力,当真是有些底子的。如果不是占着对方是个醉汉的优势,她的挣脱哪里能那么轻松?

  想来想去,薛半夏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村落并不是“村落”而已,他们明面上是农户,其实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上大多都是与王钺一样的私兵。另外一些人,可能就是为了照顾这些私兵们平日里的吃穿住行的人,例如刚才那个妇人。

  但是究竟有多少人?薛半夏懊恼自己进村时没有仔细看看究竟有多少房子,现在一时之间对这村里的私兵人数毫无半点估算。

  照王钺方才的话风,他一定会找机会将赵冶引来这个地方,赵冶身边就那么几个人,就算全来了,又怎么能在这村里的天罗地网里逃脱?此刻的薛半夏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脑子的祸水,若是赵冶真的来了,那她真的是让所有人拿性命为她昨晚的一时冲动来买单!!

  她真的是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