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印记让时燃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了——看着不像刚打的,是昨日打的么?小年是顶着这个巴掌印站在他的门外吗?若是平常,时燃定会心疼气恨,只想把伤害小年那人的手给斩了,可如今,给小年最大伤害和委屈的人是自己,时燃将这一巴掌也算在了自己头上,恨不得一掌杀了自己才好。

  年追弦捂着脸含糊过去:“没什么没什么,碰了一下而已……你别看了。”

  时燃喉头哽住了,巨大的愧疚和心疼快要把他撕碎了,他终于见到了人,可见到之后心上的剧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越发深重,他不知自己能干什么,说什么,只能又一次地道:“对不住……”

  年追弦看他这样谨小慎微的样子心中受宠若惊,又深觉无奈,他轻快地道:“别再道歉啦,快进来,让我看看你,时燃,你笑一下嘛。”

  时燃赶紧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年追弦是想看见时燃真心喜悦的笑,哪里舍得看见他这样近乎讨好的笑?他叹了口气,戳了戳时燃一直皱着的眉心:“你真是有的时候傻极了。”

  时燃跟着年追弦在屋中坐下,又伸手摸了摸年追弦的脸颊:“疼不疼?涂药了吗?”

  年追弦笑着把他的手握住:“早就不疼了,你放心吧。对了,我遇见了顾香河,还是他把我带进来的。”

  时燃低低地“嗯”了一声,他猜到了。

  “不过我觉得顾香河有些问题,”年追弦道,“他每次见我都会说我很熟悉却不认识我,他好像是冥冥之中和我有什么牵绊一样。”

  时燃没有说话。

  年追弦道:“唔……他倒是与你有些相似之处,可是你却什么都记得,”时燃的心微微提了起来,果然,他下一句是,“时燃,你为什么会一直记得我?无论是梦境现实还是换了轮回,你都记得我。”

  是……是我有什么特别吗?会不会是因为你有一点喜欢我?不是喜欢这张与你爱人一样的脸,只是喜欢年追弦?

  这个问题曾经两次被时燃含糊过去,如今又提起,时燃不愿第三次说“以后再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可他又不能说出真相。

  他细细想了一会,正待开口,便听见年追弦说:“好啦好啦,你若是为难,就不用讲了,我以后不问啦。只要你记得,原因也没那么重要。”

  “没有,”时燃轻声道,“其实……”

  “不好了不好了!年公子!快起来!”一个小侍臣突然闯了进来,见到时燃他愣了愣,但是也来不及好奇,飞快地说,“从屋山那边爆发了洪水!顺着地势不知何时便到古蜀里了!陛下让全城的百姓都赶紧撤离!到西边的江清山上躲避洪水!”

  时燃心中一沉,怎会如此?屋山山下的水是自己划过去的,有剑意残留之令,怎么突然爆发?时燃看了一眼年追弦,不敢再细想下去,他沉声对年追弦道:“小年,我去看看,你——”

  “我跟你一起!”年追弦连忙说道,“别扔下我。”

  时燃紧紧抱了年追弦一下,在他耳边低声道:“好,我们一起。”

  ……

  时燃带着年追弦瞬行到了屋山脚下,他站在一处地势颇高的地方,看着那奔腾的洪水不在聚集在山脚,而是摇摇欲坠逐渐向下倾倒,它的下方归海子正苦苦坚守着。

  时燃紧紧皱着眉——泯江真的失控了,为什么?他本想着将这洪流放这几日,待他把山上所有要复国的大小臣子都收拾好了,自会将它撤回泯江。可是这才不到一日,怎会就支持不住了?他现在的身体残破不堪,已经强动了一次剑意,这般短的光景,根本无法再出第二次剑意。

  如果是以前,他根本不会在意,洪水倒灌,死多少人,埋几个城,他一点也不在乎。

  可是现在不一样,时燃侧头看了看年追弦,他心中如何不在意?若是真的因自己之行引了一场灾祸,毁了古蜀,荼毒万千生命,他在小年面前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