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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云翰终于把仝若拐到了自己的地盘。

  他怀着兴奋的心情为仝若添置了不少东西,身上穿的,平时用的,看上了就往家里买,戈云翰甚至生出了一种养儿子的心情。

  他赶紧摇头甩掉这个想法,他和仝若只差五岁,顶多是弟弟。

  他自己倒是真有个妹妹,但那妹妹不说也罢。

  弟弟……嗯,当哥哥的感觉很不错。

  相比于戈云翰肉眼可见的热情,仝若却看起来淡然许多。

  戈云翰明白,在仝若的角度,只是过来玩一阵子,自然比不上他在心中已立下了终身的承诺。

  这些天戈云翰白天去公司上班,一到下班时间就准时回家。

  当他踏入家门,见到迎接他进门的仝若的那一刻,心中满溢的幸福感无以复加。

  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有恋爱脑的一天,沉溺于爱情美好的他感到飘飘然,但有件事他始终没有忘记——仝若只是暂时被他带到了身边,如果他想永远绑住仝若,就必须解决仝若的父亲仝冠今。

  一个现实的问题,他贸然把仝若带走,如果仝冠今报警怎么办?当然仝若是成年人,有自主决定去哪的权利,但如果事情闹得太难看,于他是一种麻烦。

  还有就是仝若自己的意愿,戈云翰有百分之百把握仝若也非常喜欢他,也想永远和他在一起,但戈云翰的竞争对手是仝冠今。

  仝若向来对仝冠今言听计从,如果仝冠今命令仝若回到他身边,那仝若的选择会是什么?

  戈云翰心中闪过一丝酸涩,他正在为爱情上头呢,想到自己的爱人可能会放弃自己,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必须想办法搞定仝冠今。

  于是他对仝若谎称出差,重回了云里。

  戈云翰的思路很清晰,他要和仝冠今面对面谈判。用语言说服仝冠今也好,激怒仝冠今让他露出真面目也好,或者干脆用钱直接砸仝冠今。

  他能预测到接下来和仝冠今的谈判有多艰难,但没办法,这关他必须过。

  他与仝冠今约在了云里一个茶室。他提前半小时来到包间,点了茶室最贵的茶,静待仝冠今的到来。

  半小时后仝冠今准时踏进了包间,戈云翰起身,拿出最大的尊重见礼。但他开口却异常尖锐,戈云翰开门见山道:“仝先生,今天约您出来的目的我就直说了,仝若是我带走的,而且我不准备再把他还给您了。”

  戈云翰说完后直视仝冠今,脸上没有一丝拐带别人儿子的惭愧,反而是一派从容坚定。

  仝冠今没有看戈云翰,他低眉凝视着面前的茶杯,缓缓拿起,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知道我为什么带走仝若吗?”戈云翰冷哼一声,“因为你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仝冠今依旧没有抬头。

  “你根本不配做仝若的父亲。”戈云翰厉声道,“仝若是个善良单纯的人,对你的话毫不质疑地听从、信任,而你在干嘛呢?你逼他成为天才,逼他画仿画赚钱。他从小就被你带着四处流浪,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很好的完成。他没有朋友,没有娱乐,他的世界就只有画画一件事,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你剥夺了他作为孩子的权利,但现在他已经成年了,你没权利再剥削他了!”

  面对戈云翰疾言厉色的声讨,仝冠今却依然只是看着眼前的茶杯。

  “你就是个自私的怪物!成为什么狗屁天才画家是你自己的梦想,不是仝若的!你问过仝若想要什么吗?你没有!因为仝若的想法在你心中不重要。你这么热爱天才画家,为什么不自己培养自己?”

  戈云翰冷笑了一声后道:“你这样沽名钓誉的所谓艺术家我见多了。你们自命不凡,其实水平平平,于是就以清高掩饰无能,博得个所谓好名声,最后却只能用来自我高chao。你在艺术界充其量是一只土鸡,却逼自己的子女变凤凰,痴心妄想!你的失败是注定的,但你不应该拉仝若陪葬。”

  “而我和你不同,我对仝若的喜爱没有任何功利心,我不会逼仝若做任何事,他想上学也好,想工作也好,甚至想在家里休息,我都不会干涉他。我和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会用心听仝若的意愿,我会尊重他。”

  戈云翰铺垫了这么多,都是服务于最后一句,他最后道:“如果你还有一点作为父亲的良知,那么请你不要再干涉仝若的人生了。他前十八年活在你的控制下,而接下来的人生岁月我希望你能把自由还给他。”

  戈云翰言毕,茶室内一片寂静,寂静到针落可闻。

  戈云翰死死盯视着仝冠今,等待着他的回应。

  仝冠今却许久都无一点反应。

  戈云翰继续说:“我的个人条件想必您大概能猜到,钱这方面您不用有任何担忧,至于艺术界我也认识几个朋友,如果仝若还想继续画画,我保证能给他提供最好的支持。”

  仝冠今今日从进屋起就保持着诡异的安静,这令戈云翰莫名有些心慌,他调整好情绪,接着说:“感情方面您也不必担忧,我和仝若两情相悦,我会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除非他要甩了我,否则我绝不会放弃他。”

  “你可以发誓吗?”

  安静许久的仝冠今终于出了声音,但他开口的话却让戈云翰一愣。

  “什么?”

  仝冠今抬起头,目光锐利地逼视着戈云翰,“我让你发誓。”他道。

  戈云翰的大脑飞速运转,就在仝冠今要失去耐心时,戈云翰大声道:“我发誓!我发誓一辈子对仝若好,今生定与仝若相依,违背誓言天打雷劈!”

  “好。很好。”仝冠今低声道。

  戈云翰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仝冠今让他发誓,难道他同意了?

  仝冠今说完后,起身就要走。这可把戈云翰弄蒙了,他赶忙拦住仝冠今,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仝冠今抬了下眼皮,说:“如你所愿。”

  这四字并没解开戈云翰的疑惑,他快速地思考仝冠今隐藏的意思,他不知其意,只能靠经验做出判断,他道:“你要多少?八位数以下我马上给你。”

  闻言仝冠今的脸略有变色,但最终终归于平静。他语音低沉地说:“仝若有病。”

  这四字一出,戈云翰顿觉五雷轰顶。他第一想到的是绝症,否则仝冠今的态度前后不可能有这样巨大的变化。

  “什么病?是……绝症吗?”戈云翰勉强问出了口。

  “是。”仝冠今道,“但不是你想象那种,是精神类疾病。”

  当仝冠今说出“是”时,戈云翰差点坐到地上,但接着仝冠今又说是精神类疾病,戈云翰只感觉一会飘在云端,一会坠入谷底,他刚才谈判的气势全无,只迫切地问:“什么精神类疾病?”

  仝冠今坐下,手扶上那杯快凉了的茶,然后娓娓讲述了出来。

  原来仝冠今家上边几代人都或多或少有精神类疾病,这病大体传男不传女。到仝冠今父亲,也就是仝若爷爷那辈,家里生了四男两女,女的都没问题,但男的却全有病。病得最严重的是仝冠今的小叔叔,他发病时精神严重错乱,最后自己跳河死了。

  病的表现也各有不同。

  比如病得较轻的仝冠今的父亲,呈现为偏执、阴郁、自说自话。不知道的以为这人只是性格有严重缺陷。

  家里其他男性就明显不能用性格问题解释了,他们的表现为记忆错乱、无法与人沟通、幻想出不存在的事物等。

  那时因为家里没钱,且国内对精神疾病的研究有限,只有仝冠今的小叔看过医生,但也只是开了几副药,于病情没有任何作用。

  到了仝冠今这辈,整个仝家十分幸运地全生的女孩,只得了仝冠今一个男丁。仝冠今虽性格乖戾,但也没有精神病的迹象。后来仝冠今的父辈们纷纷去世,包括仝冠今在内家族所有人都忘了精神病这件事。

  直到几个月前仝若身上出现了异样。

  那段时间仝若总是精神萎靡,仝冠今对此十分不满,经常因此训斥责骂仝若。他深谙琢玉成器的道理,这些年他躬行此道,对仝若的各个方面都极其严厉,变故也由此发生。

  那天仝若醒来,忽然忘了许多事情,做事也颠三倒四。仝冠今开始还不以为意,以为仝若是没休息好,直到仝若的画呈现出的效果竟然与几年前相同。仝冠今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忆起去世多年的小叔,小叔的症状之一便是记忆错乱。好在仝若除了记忆混乱外,没有其他症状。

  大概一个月后,仝若基本康复。

  这期间仝冠今带仝若去了一次医院,他们当时所在的地方比较落后,那个小医院对仝若进行了检查,但没能发现问题。后来仝若自愈,这事就不了了之。

  再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仝若都没再犯,仝冠今就放松了警惕。

  时间线来到几周前仝冠今从外地回到云里,仝冠今见仝若在他不在期间一幅完整的画都没完成,大发雷霆。

  而一周前,仝冠今又因仝若多次去见戈云翰而全面爆发。

  仝冠今本对仝若失望至极,又气愤至极,但他静下来后,却发现了一件事——仝若的状态与上次发病前极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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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仝若的家族病是根据现实中有的精神疾病以及文章需要攒出来的一个病,现实中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为了怕误导大家,特别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