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万人嫌替身重生了(重生)>第46章 生死之怨

  漫天的雪光落下,半空犹如被撕了一道口子,白色的剑意从中渗出来,半边天被染成了雪白,只剩下无尽凌冽的寒意与雪色。

  整片白只剩下一道身影,绯衣少年在其中,一双凤眸无悲无喜,雪剑若染霜,极艳的面容犹如鬼魅。

  这一式唤作寒潭剑南春,剑意落剑如霜,急降如白昼,彻寒斩南风,漫天剑光如薄雪,落下之时犹飞花折月。

  无尽的剑意落在乌袍伍清身上,伍清身体被定格,那把雪剑落下来一滴鲜红的血,血珠滴落,如同一滴水滴落入湖面之上,泛起无尽的涟漪。

  随之空气跟着静止,威压随之倾覆而下,漫天沉重肃穆,伍清的身体被雪光穿透,在原地化为一道残影。

  光线从树枝缝隙之中落下来,枝叶缓缓地漂浮,江雪鹤收了剑,树影沙沙而动。

  伍清身形依旧在原地,他胸口的位置被穿了个洞,周围黑雾俱散,脸色白下来,“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那柄黑色的弯刀消散,原地只剩下刺目的一摊鲜红。

  江雪鹤收了剑,眉眼落下一道阴影,雪剑恢复如初,面容透出几分冷薄。

  另一处。

  明奴带着怨灵到了山下,一具具尸体被翻了出来,他眼底是一张张扭曲不甘的脸,他摸到指骨的位置,突然摸到了什么,一瞬间便明白了江雪鹤的意思。

  怨灵如乌云一般压下来,由山上自上而下地聚集,层层围绕着明奴,仿佛下一秒就会把明奴吞噬殆尽。

  “怨诉,以殆之道,入轮回阵曲。”明奴把江雪鹤放在指骨上的符咒取下来,一道金光浮现至半空中,随着他起咒,空中骤然爆发出一阵金光。

  “啊——”怨灵瞬间发出惨叫声,金色的咒文在半空中蔓延开来,犹如一张大网撒在空中,把怨灵全部困在其中。

  那些黑雾悉数散去,怨灵身上沾上了金色的咒文,他们个个面容扭曲,发出痛苦的哀鸣,随之化成一道白光飞回了尸体之中。

  金光乍现,映的半边天空都泛出金色,浮云染上金边,无数咒文犹如佛箍,低喃吟诵犹如自远处而来。

  无数怨灵悉数散去,明奴感觉到衣角略微发紧,他顺着看过去,对方怀着敢怒不敢言的目光正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正是方才那只唤作虎子的怨灵。

  明奴:“……”

  金光已经散去,明奴徒手把怨灵抓起来,兴许是被去了怨气,摸起来软乎乎的像是一摊泥巴,他一捏,对方张牙舞爪地叫唤起来。

  “坏东西!!放开我!!”

  小怨灵张嘴在他手上咬了一口,明奴感觉到挠痒一般的疼,他估计这怨灵生前应当还没有三岁,是实打实的奶娃娃。

  他有些好奇为何这怨灵没有回去,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在原地稍稍站住,在考虑要不直接找具尸体把它塞进去。

  “坏东西,你还我娘亲,还我爹爹,还我兄长嫂嫂!!”

  这么一会,明奴手上已经被咬了好几口,他看了一眼没有留下伤口。

  明奴片刻之后收回了目光,只略微犹豫,把这一坨怨灵先塞进了袖子里,收了剑上山。

  另一边。

  李逍火察觉到了什么,他收回了剑,放开了伶月。伶月与伍清有着某种联系,察觉到了什么,挣开了李逍火,嗓间发出“啊——”尖刻的叫声。

  伶月踏进了阴林之中,她朝着一个方向去,李逍火在她身后不声不响地跟着,在不远处树下,伍清乌袍被染红,唇角尚且挂着鲜血。

  “啊啊——”伶月眉眼带着焦急,到了伍清身旁,眼泪随之夺眶而出。

  “伶月……”伍清咳嗽了一声,他伤口的地方有黑雾冒出来,想要伸手去摸伶月的脑袋,因为手上沾着血,在半空之中顿住。

  “不准哭,可还记得我先前说过的。”伍清忍不住咳嗽,他眼中有诸多情绪,最多的应当是不舍。

  “……日后好好保重。”

  伍清拉住了伶月的手,一道白光落入伶月的掌心,伍清的面庞逐渐地化成虚影,整个人在原地消散。

  江雪鹤和李逍火察觉到为时已晚,未等他们出手,伍清整个人已经魂飞魄散,伶月上前只抱到了一件空荡荡的衣裳。

  “啊啊——”乌袍上尚且沾着血,伶月略微睁大一双眼,泪珠顺着冒出来,眼泪砸到了地上。

  那些魂片在半空中虚虚地勾勒出一道人影,那道人影出现在伶月周围,缓慢地触了一下伶月的额发,随之彻底消散。

  有风吹过来,眼前蔓出一道白光,明奴赶到时,被白光一并卷了进去。

  画面中是熟悉连天的雨色,梦幽连山连万里长城,在廊沿之上,男子一身乌袍沾血,他负伤踏进庙宇,对上一张稚嫩清秀的面容。

  小女孩约摸十二三岁,骨瘦如柴,一张巴掌脸扭过来,发丝略微凌乱,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瞅着他。

  伶月穿的破破烂烂,兴许是哪家没人要的丫鬟,对上他,并没有出现害怕或者恐惧的神色,只是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瞅他。

  伍清所有的力气已经用尽,他昏过去之前面前停留的是小女孩靠在墙角吃馒头的模样,然后便不省人事。

  待他再醒来的时候,庙外依旧下着雨,伍清被细微的动静惊醒,入目的是被啃了一半的馒头,装了水的碗,以及被包扎的乱七八糟的伤口。

  小女孩应当是认识草药的,他醒来对方还没有发现,他注意到动静是少女发出,少女在握着石头笨拙地砸草药,看得出来似乎动作在放轻,只发出来很轻的声音。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少女的鬓角,认真的神色,瘦弱的背以及消瘦的侧脸。

  兴许是他盯得久了,伶月察觉到了,扭头一看,两人对上目光,伶月吓了一跳,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这个时候,他才知晓,对方是哑女。

  门外落下淅淅沥沥的雨,这便是伍清与伶月的相识。伍清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婆娑显灵得以让他化形,只是他六耳九目实在骇人,被世人称之为妖邪。

  眼前这少女却不怕他不惧他,在他化成人形容貌时,伶月在他身旁好奇地瞅了好几眼。

  他受了重伤,伶月从那一日起,便开始笨拙的照顾他。

  他不知伶月是从何处换来的吃食,兴许是讨来的,伶月总是天亮时出去,晚上回来的时候带些已经凉掉的馒头,剩下的饭菜,偶尔还有点心。

  带回来的伶月分他一大半,只剩下一点给自己,他不吃这些东西,伶月给了他之后又眼巴巴地看着,在一旁忍的肚子咕咕叫。

  “我不吃这些,你自己吃便是。”

  伍清在此之前,未曾有什么感觉,人类少女终究与他不同,兴许眼前这少女转眼便视他为妖邪,来日厌他怕他。

  只是他看伶月吃点心的模样,少女捧花在佛像前小心翼翼地查看,兴许是一时意动,在他伤好之后,隔日他路过街巷,顺手给伶月稍了点心。

  伶月未曾吃过热饭,兴许有过,已经记不得了,捧着点心看了许久,她不会讲话,嗓间顶多发出类似于“啊——”的声音,因为以前许多人说难听,她便没有再讲过。

  “啊——”如今她又发出来这般的音节,想要表达什么,可惜她讲不出话,只是眼泪冒了出来,砸在了点心上。

  一并砸在伍清心上,让伍清直觉麻烦。

  果真,从那以后,少女便常来找他。他是妖邪居无定所,数日不见人常有之事,待他回来之后发现庙宇之外蹲着一道小小的人影。

  伶月不知在这里等了他多久,他只需查探结界便能发现,伶月数日日日过来,从天黑等到天亮。

  没有人照顾她,她自己也不会照顾自己,头发不会梳,衣衫破烂,浑身脏兮兮的,有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才会去河边洗把脸。

  “为何要等我?”伍清问了出来,他的影子很长,长长地落下,与伶月的身形交织在一起。

  伶月见他便欢喜,支支吾吾地讲不出来,面容略有些焦急,看着他眼中却有闪躲,手指绞着衣袍略微不安。

  “啊。”伶月比划着手势,她会手语,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笨拙地向伍清解释。

  ——你去了哪里,我很担心你。

  伍清没有讲话,唇线抿成了一道直线,他当天晚上留在庙宇,第二日清晨便离开,离开时为伶月准备了许多食物和茶水。

  可他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伶月一瘸一拐,嘴角处受了伤,像是被人掐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伶月,伶月摇头不言不语,一直用手语比划没事。

  待到他第二日跟随伶月,才知晓他给伶月留下来的食物和水被人发现,被几名少年抢了去。

  “哑巴,她是哑巴,这些东西一定是她偷来的……”

  “我们抢了也是为民除害,小哑巴,下次再咬人当心爷爷把你腿打断。”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反正她不会告状,也不认字,没人会相信她。”

  对方抢了伶月的东西,恶狠狠地把伶月推开,伶月瘦小没有力气,额头撞到了石面,发出“砰”地一声闷响,有鲜血顺着流下来。

  伍清眼睁睁地看着伶月抹着眼泪,嗓间只能发出“啊啊——”的音节,那群少年无人搭理她,伶月最后只能一个人走回去。

  这一日伍清回来的便早些,他一路跟着伶月回来,显身时伶月正在处理伤口,她笨手笨脚,见到他时明显吓了一跳。

  以为他会问,伶月一直身形僵硬,时不时地小心翼翼地看他。

  伍清却什么都没有问,第二日照样留了食物和水。这一日那群少年没有再过来,伶月守住了自己的东西,同时得知了几名少年意外溺水的消息。

  一下子死了四五名少年,河边围了许多人,伶月也过去了,她隐在人群之中,见到了那群少年的死相,几名少年个个死不瞑目,溺水肚子鼓起来很大的包,像是活活撑死的。

  伶月有不好的联想,他们二人再见面时,伶月欲言又止,对他比划手势。

  ——是不是你做的?

  ——不要杀人,杀人,不好。

  伍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她道:“伶月,待我拿到东西之后,便带你离开这里,如何?”

  他开智是受婆娑恩泽,此地处处异象,兴许不日会有邪咒显现,有邪咒的地方往往连着圣物。如同丹寒玉开在邪祟深处一般。

  只是他没有想到,伶月会成异象的开端。

  三月起,梦幽连日的大雨,人们全因避雨去了婆娑寺,伶月也要前去,他为伶月准备了衣物和食物,衣服上有他缝的“伶月”二字,他笨拙地给伶月重新梳了头。

  伶月提着竹篮上山,他未曾想过婆娑寺的寺僧会将她拒之门外,窗外雷声大作,他甚至不知伶月那一晚上都经历了什么。

  三日的大雨接连不断,他那日把伶月送走,不知便是最后一面。

  直到邪咒显现,他亲自前往婆娑寺,劈开了咒源之处的神像,一具被裹成畸形圆形的尸体显现在他面前。

  怨水沾着少女的鲜血,伶月死时手中紧紧地握着东西,面容上维持着惊恐的表情,她死时嘴巴张开,似乎想要开口讲话。

  青白的面容,惨色的躯体。

  原先腼腆怯懦偶尔朝他稍稍露出笑容的少女,如今被人做成了祭品,只为了滋生所谓的圣物。

  邪咒与圣物一并在伶月身上,那些怨水之中尚且能够感知到伶月生前的记忆。

  他看到,伶月如何被婆娑寺的寺僧赶出门外。

  她带着食物和水前去,寺僧言她命定邪物,不愿让她踏入寺中半步。

  他看到伶月如何在山下的寺庙被凌辱。

  路过的书生视而不见,樵夫并不多管闲事,邻里把她卖给了镇上的孟家。

  伶月死在了来见他的路上,死时手中还拿着一株婆娑花。

  他眼睁睁地看着,伶月如何被人放进水缸里,在缸中变成一团畸形的尸体,最后放进神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