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老江湖>第九十八章 

  牧北绝的怪物之名已在天海国传开, 牧家家主更是于朝堂之上断言牧家不认这个长子,若这个被逐出家族的儿子成仙,打的就是牧家的脸, 损的就是海神祭司的颜面。家主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自己不愿放弃手中权力离开人间, 那便让被他定为继承人的小儿子飞升,以此证明海神祭司的眼光从不曾出错, 为家族再添几分荣光。至于那本就不该存在的大儿子,还是就此消失比较好。

  牧北绝曾以为父亲就是偏爱弟弟,所以不论他如何努力都不会看他一眼,就算他得了好东西,也一定要抢了去送给真正的爱子。直到很久以后才想明白, 原来那个男人除了权势什么都不爱,儿子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巩固地位的工具而已。然而, 那时他已经到了陌生的仙界, 每日只与日月星辰为伴, 身边再没有一个亲朋好友。

  或许人的善意都是有限度的, 少年时透支太多,长大后便再难以温柔地对待世界。从悬崖爬上来的那一刻, 牧北绝此生的温柔与善良就已消耗殆尽, 他不再自欺欺人,认清了牧家没有人欢迎自己的事实,决心将那枚金丹抢回来。

  他本就是南海知名的医修,如今麒麟血脉又已觉醒, 虽无法与家主正面相抗,暗中寻找机会潜入牧家也不算难事。家主为牧北尘举办了盛大的宴会,那一晚,整个牧家张灯结彩庆祝小公子的飞升之礼,没有一人想起世上还有一个牧北绝,更没有人知道那枚金丹本是他结的善果。

  牧北绝就这样从人群的欢声笑语走过,由始至终,笑颜不属于他,祝福也不属于他。他克制着自己不做出任何惹人厌恶的抱怨行为,即使不高兴也努力地用笑容面对世人,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样的人生他已经厌倦,至少这一次,他什么都不想再让。

  所以,他趁守卫松懈之际潜入了牧北尘的房中,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金丹。那时他还没有强悍到在牧家来去自如的地步,自然很快就被守卫发现。牧北尘本是在宴席间接受宾客恭贺,听闻消息便匆匆赶来,他似乎不敢相信偷盗金丹之人竟是那个最软弱卑微的哥哥,直到与牧北绝面对面仍是不解地问:“整个牧家只有我可怜你,愿意对你好,你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

  那被护卫着的少年一袭华服,垂落在发髻间的饰物皆是牧北绝一生都没机会触碰的璀璨珠宝,与他相比,刚从死亡边缘爬回人间的牧北绝灰头土脸,可谓是狼狈至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胜过他们尊贵的少主,对吧?

  没人相信这样卑微的怪物会得到仙人青睐,即便他道出事实在牧家人眼里也只是污蔑家主的狡辩。最后,牧北绝也不挣扎了,他毫不犹豫地将金丹吞入腹中,头一次倔强地面对家人,即便惨笑依然顽抗着喃喃自语,“这是我的东西,不论价值连城还是一文不值,只要我不同意,谁都不能把它抢走。”

  “牧北绝,你背叛我,我绝不原谅你!”

  当牧北绝被金光迎往仙界时,耳边环绕着的便是弟弟充满怨恨的话语,他捂着耳朵没有回头,就这样舍弃一切成了镇守星域的北天麒麟,从此不再渴求任何人的善意。

  如今想来,在仙界的那段时光虽然寂寞,却是牧北绝今生难得的安宁。仙人皆是清心寡欲,素日只在自己洞府潜心修行钻研天地奥秘,就算是偶尔窜门也只是彼此礼貌地点一点头,很快便又沉溺于清修之中。

  仙神大多已是千百岁了,沉了心,静了气,什么爱恨情仇都不再计较,过得是养老一般的生活。然而牧北绝还很年轻,他受不住这样的寂寞,虽也如仙人们一般研习仙术,闲暇之余仍是忍不住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他发誓今后不再讨好任何人,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想有一个能够说话的朋友,不论喜悲,至少也要有一个能倾诉的人。

  这样的寂静让牧北绝冷静了下来,他开始理智地分析自己的过去,去思考那些人为何总是为难他,去想着父亲为何不肯接受他,最后,也想到了牧北尘。

  来到仙界之后,他发现越人崇拜的海神根本不是神明,而是隐藏于海域的天女魃。那因干旱而被万物排斥的天女选择长眠于深渊,就这样成为了休眠的海底火山。她的力量令飞鸟游鱼皆是四散而逃,一片死海之中,只有仁兽麒麟怜她寂寥,是不是来到海底与她说话,后来,麒麟一脉渐渐衰落,余下的一支血脉便是如今的牧家。天女魃念着旧情,偶尔醒来时便会回应故友后裔的呼唤,控制风浪对其照拂一二。

  原来海神祭司根本没有什么强大力量,他们只是借着祖上余荫过着尊贵的生活,正因自身没有多少实力,所以用各种方式让自己显得神秘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质疑自己的地位。祭司的祝福其实就是自行研发的治疗药物,所谓咒术也不过是利用毒草和蛊虫施展的小手段,若是天海国国民接触到了已成系统的中原医术,这一切的骗局便土崩瓦解,牧家岂能容得下试图传播这些东西的牧北绝?

  他和自己的家族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走到一起,因为他想的一直是如何救更多的人,让天海国变得更好,而牧家要的是自己的尊贵权位,为了这份权力,其他人最好永远愚昧无知下去。

  牧北绝清醒了,可他知道牧北尘还没有。他早该发现的,曾经单纯地走近自己的弟弟正在被父亲牵着一步步走向冷漠的深渊,那时的他无力阻止,如今则是天人永隔,再没机会改变什么。

  在他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到底是牧北尘庇护了他,他虽然恼这弟弟永远高高在上的态度,却也念着对方的好,其实并不想和牧北尘变成仇人。

  当年那件事,他该和牧北尘说清楚的。

  就是这一瞬间的动摇让牧北绝去了天门之外,他想,那里常有人间飘来的天灯,或许会有一些天海国的消息。然而,他所见的却是无数盏祈福天灯,其中饱含的愿力皆是来自天海国之民的求救。

  牧北尘这一生顺风顺水,从未遭受过什么磨难,所以他素来怜悯自己那个被大家欺负的怪物哥哥,认为这个人太可怜了,若没了自己的照拂便活不下去。然而,就在那一晚,这从未被他放在平等地位看待的哥哥却抢了他的仙丹,就当着他的面飞升成仙,只留下他在宴席之中接受众人惊愕与讽刺的目光。这样的屈辱牧北尘一生都无法忘记,直至父亲老去,他守在家族用作祭祀的哀塔,看着那曾被自己尊敬的躯体一点点腐化,最终变成了无比恶心的模样,一想到自己百年之后也是如此下场,心中更是万分不甘。

  他本可以长生不老飞升成仙,永远不用担心这样的事,若不是一时犹豫没有立刻杀死那个人,若不是儿时太过信任告知了哥哥潜入他院落的路线,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牧北尘不甘心,不想认命,即便成为了海神祭司也无法释怀。所以,他与天女魃做了一个交易。

  天女魃的力量太过强大,只要有这份灵域在,不论她多么想要消失都无法彻底死去,每一次从沉睡中醒来都要面对这个令自己痛苦的世界。这从远古时代存活至今的强大天女,如今的愿望却只有一个——死。

  这在天女眼中只是噩梦的力量却是牧北尘渴望的永生,他请求天女魃将灵域转移给自己,就算是诅咒也没关系。

  精怪依托灵域而生,若将灵域转移给其它生命,自身灵识便只有消散一路。天女魃生性良善,即使痛苦了千万年,也没想过将这份痛苦转嫁给他人,未想世上竟有人主动渴求这被诅咒的力量。

  既然在这个人眼里永生才是幸福,或许这样也不错吧。她这样想着,最终答应了海神祭司的要求,以诅咒的方式将自身灵域给了牧北尘,深渊中的火海渐渐熄灭,就这样陷入了永久的长眠。

  精怪的思维很单纯,在天女魃看来,麒麟是她唯一的朋友,麒麟的后裔自然也是,这个交易能够完成他们彼此的愿望,自然是极好的。可惜,人族的身体根本无法承担远古天女的庞大力量,从诅咒完成的那日起,牧北尘就已不再是人,他获得了永生不死的力量,却失去了作为活人的一切乐趣,即便长生,也只是一具无人能靠近的行尸走肉。

  这令天女魃痛苦的力量果然不会使人幸福,陷入偏执的牧北尘却已不肯回头。没有活物能靠近魃,那便让天下人都化作魃,这样他就还是世间最尊贵的存在,他不可能不幸。

  他抱着这样疯狂的念头,将天女魃的诅咒汇入了丹药之中,谎称为不死药送给了天海国之人,借着建立永生国度的名义,将身边所有人都化作了尸人。

  牧北尘转移灵域是由天女魃亲自主持,副作用还不算多,然而这些二代旱魃就没有那样幸运了。他想要同类但舍不得将力量让给别人,仅以诅咒将身边之人化作尸人,却没有为他们提供维持生命的灵域,于是这些中咒之人只能依靠吸食活人精气延续生命,久而久之,终是成了嗜血的魔物。

  纵使如此,牧北尘仍是没有收手,他将那些被杀死的人也变作了尸人,就这样,诅咒浪潮扩散而去,仅是一年时间,天海国贵族已全部尸化。他们将百姓当作食物豢养起来,供奉身为诅咒源泉的海神祭司,以此维持着自己罪恶的永生。

  那些死去百姓的怨念随着天灯直上云端,若是继续积累,早晚要惊动天庭,牧北绝知道仙人绝对不会允许如此魔物肆虐下去,此事因他而起,自然也该由他终结,所以,他趁着还没有仙人发现异常,决定独自前往海神岛质问那已经疯狂的弟弟。

  当牧北绝下凡时,整个天海国都已经疯了,化作尸人的国君和贵族每日都换着花样食用活人,他们的人性早已灭绝,一切百姓在他们眼中只是美味新鲜的食材,尽情享用便是了。

  这曾是一个布满阳光的国度,傍海而生的越人性情洒脱,走在街道满耳尽是热情叫卖与嬉笑打闹。他们用各类纹身炫耀自己强壮的身躯,潜入深海证明自己的勇敢无畏,每一日都满是热情和希望。虽是牧北绝难以加入的热闹,可他喜欢看着这样的人们,至少这会让他燃起几分对生活的希冀。

  如今那样的繁华盛景都没了,满街都是被抛弃的白骨,百姓就像牛羊一般被圈养于平民区,若是哪家贵族饿了便提出几人用以祭品,第二日便只抛出一具具被吸干的尸体。

  一个强盛的海国就这样成了死气沉沉的尸人之国,而这一切的根源,不过是牧北尘拉着所有人与自己共沉沦的私心。

  牧北绝不知道弟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然而,牧北尘面对他的指责却是丝毫没有愧色,反倒平静地画着那些残酷的九相图,最后也是冷笑道:“是你抢走我的仙缘,我用自己的方式获得永生有什么不对?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在天上与日月同寿,而自己则在尘埃中腐烂吗?”

  “那枚飞升金丹是我的,父亲强行夺走想要送给你,我只是取回自己的东西。”

  一切心结都在于那枚金丹,牧北尘终究是不信他。纵使如今成长起来的牧北绝已能沉住气细细解释,牧北尘的偏执却已听不进任何言语,仍是固执地嘲讽他,

  “给你?凭什么?你不过是大家都厌恶的怪物,除了我根本没人愿意和你说话。这样的你,怎么可能胜过我被仙界选上?

  你知道吗?过去你那小心翼翼讨好着众人的样子真是卑微到让人恶心。”

  曾经美好过的回忆终究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牧北绝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过去之事了,当牧北尘真的轻蔑地说出这样的言语,心中终究难免刺痛,“你以前说过,我是最好看的。”

  这句话让牧北尘难得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想起了初见时在花丛中的兄长是何等令人惊艳,然而很快又被满满的恶意压了下去,最后只傲慢地抬了头,“作为宠物的确是挺不错,比我们家的看门狗好看多了。”

  此言一出,二人的兄弟情分便彻底断绝了。牧北绝突然庆幸自己在仙界过惯了寂寞日子,以至于此时竟还能维持平静神色,甚至还能用冷静的语气去质问这个人,

  “就算你厌恶我,为何又要祸害天海国,别人可不欠你什么!”

  “不止是天海国,你还记得流放之地那些被你救过的人吗?你是我的哥哥,我有好事怎能漏过你的朋友呢?他们也吃了我的不老药,再也不会有生老病死的烦恼。”

  牧北尘了解牧北绝的过去,这世上只有那些贱民尊敬过他这个哥哥,在这人飞升后甚至还设了神庙供奉,在牧北绝心里,那些人大概就是对人间仅存的牵挂了。他已变成这副鬼样子,又怎能让牧北绝称心如意地过着神仙日子?

  入魔的海神祭司这便满怀恶意地看向了自己哥哥,只继续道,

  “我已继承天女魃的力量,仙人也杀不死我,至多不过封印而已,但你的那些贱民朋友可不一样,他们会死得很痛苦吧。你知道吗?我是以你的名义送去了不老药,他们听说是牧神医的馈赠,当即就欢天喜地得收下了,服用前还在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呢。”

  直到此时,牧北绝才知一切都是陷阱,弟弟从一开始就想将他拖下水,牧北尘自己过得不好,就要让全世界给他陪葬,尤其是这个已经成仙的兄长,他决不允许牧北绝获得幸福。

  这样扭曲的恶意牧北绝完全无法理解,他忍不住一巴掌扇在了这个人脸上,头一次发了怒,“你疯了,仙界绝对不会放过你!”

  北天麒麟出手,牧北尘自然躲不开,他生生挨了这记耳光,看着哥哥的眼神满是怨毒,“是啊,尸人不吃人就不能活,仙界不会允许这种怪物存在于人间。所以,这就要靠你了。尊贵的上仙,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顺应仙神为人间太平杀死自己所有亲朋好友,要么护住他们成为仙界叛徒,和我一起堕落为魔。”

  这样的事似乎让牧北尘很高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人会如何选择,此时只满意地看着牧北绝沉下去的脸,像疯子一般低笑着,“你要记住,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在大家都厌弃你的时候,只有我保护你,照顾你,让你平平安安活了下来。可你却背叛我,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永生,是你欠我的!牧北绝,你这样的怪物,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牧北尘这样的人狂妄自大又输不起,一旦落了下风就掀桌子让大家都不好过,着实是世上最糟糕的牌友。牧北绝此时才知试图去理解这个人的自己有多可笑,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没法这样抽身离开。

  牧北绝不是牧北尘,他心里一直记着流放之地的百姓对自己很好,逢年过节都会送他礼物,也会尊称他为神医,他本是为讨好家人而去学医,是这些人让他体会到了行医济世的好,从而真心实意地去研究医道,最终成就了一段仙缘。是他连累了那些无辜之人,就算尸人危害人间,他也不能放任这些人被毁灭。

  北天麒麟终是选了入魔,他杀了很多人,不等仙人发现尸人存在就自行摧毁了已经堕落的天海国,以幻境将故人永远困在了这海神岛之中。他将牧北尘封印,又以强大幻术让尸人们忘记了发生过的一切,即便饥饿沉溺在幻境中的灵魂也不会察觉,就像过去一般在这个岛上生活着。

  牧北绝将尸人存在过的痕迹都一一抹去,就这样背负着屠戮天海国的罪名堕落为魔,他与追捕自己的仙人打了许久,最后散了神识逃至天魔境,只留一具魔躯被封印于海底深渊。

  这就是无心魔散去七情六欲前的所有记忆,那些属于怒与哀的情绪都没有被乐的化身继承,如今回忆起,简直就像是旁人述说的故事。

  牧北绝一生之中的快乐时光太少了,以至于七情化身中最弱的就是乐,最初分出来时只是一点小小的心火,柔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然而,就是这根本派不上用场的一丝神魂,本该完全失去感情的无心魔却将其紧紧护在了掌心,即便是在天魔境历经死战,也始终不曾让他参战。

  魔的世界只有厮杀与征服,当牧北绝屹立于众魔之上时已是不知多少年之后,那被天魔畏惧的北方魔将位于北川之巅,无尽化身寄居于如镜冰面,活物一靠近便要被心魔吞了灵魂。

  此等绝境之中只有一处王座,那是作为本体的灵魂歇息之所,按理说化身绝对不能靠近,然而,征服北境之时他却将保留下的那丝少年神魂放在了这至高王座之上。

  “我胜过了上任魔将,从今往后就是北境之主,你不用再讨好任何人,只管做天下最嚣张的魔便够了。”

  这是作为乐的他诞生后听见的第一句话,那些记忆带来的卑微惶恐忽的就被驱散,他好奇地打量着这片陌生冰域,看着镜面之中北境诸魔跪伏在地迎接新主的壮观场景,满心只有重获新生的欣喜,“我现在这样厉害了吗?”

  无心魔是世上最无情的天魔,他没有喜怒哀乐,除了杀死对手什么都不会,即便面对自己化身依然是那宛如冰雕的冷酷神色。乐是他从过去零零碎碎提取出的一丝神魂,本以为会是行医救世时的自己,谁知最后化形出的模样却是作为仙人时的少年容颜,此时晃着脚丫在王座上四处张望的举动更是他过去从不曾有过的活泼,就好像他不曾经历那些哀痛,无忧无虑地长成了自己曾羡慕过的快乐仙人。

  心魔的术法都是虚幻的,既然知道这不过是自己分裂出的神魂,无心魔见到这样快乐的自己仍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只问:“高兴吗?”

  乐知道本体是没有感情的,但这样的举动还是让他有了一种正被宠爱着的错觉,自己宠自己这种事也太过诡异了,就算是大天魔也无法理解。不过,他的优点就是看得开,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只点头笑道:“嗯,他们都是比父亲强大了不知多少的天魔,最后却一个个跪在我面前向我臣服,我喜欢这种感觉!”

  “那就好。”

  本体果然不会有情绪,得到他的回答便转身离去,刚诞生的化身茫然地坐在王座之上,立刻不舍地揪住了他的战袍,“你要去哪里?”

  “继续征战,打下整个天魔境,让你获得君临天下的快感。”

  回应他的是本体眼中那千年不化的冰雪,即便是说着这样逐鹿天下的话,现在的牧北绝也不会有一丝情感波动。这是最完美的天魔,但作为乐的他却希望那张脸上能有一些表情,这就主动请求道:“我也要去!”

  然而,本体只是斜了他一眼,随手一指便将这化身推了回去,“战斗是我的事,你只需享受战果。”

  “为什么只有我和大家不一样?我也想和你一起啊……”

  这样的结果让乐有些委屈,他知道七情化身都会随本体征战,自己比其他化身年幼就算了,居然连战场都去不了,这不是等同于完全没用吗?

  即便刻意拔除了过去的悲伤记忆,那份努力想要派上用场而被大家喜爱的本能仍刻在牧北绝的意识深处。或许是过去遗留的不甘吧,现在的他只想将自己养成快乐的废物,最好永远不必沾染到半分血腥。

  “麒麟是仁兽,不喜争斗,厌恶血腥。”

  最后,本体丢下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便扬长而去,徒留刚诞生就抛下的化身在王座上生气地蹬腿。直到很久以后,作为乐的他才渐渐明白了那句话背后的含义——你要成为快乐的牧北绝,不喜欢的事,舍弃感情的我来做就够了。

  他一直被本体保护着,不曾经历战场残酷,不曾领略人情冷暖,只需体验万魔之上的荣光与无所不能的自由。舍弃感情的本体让他这个化身成为了世上最快乐的魔,所以,他也希望自己能为本体派上一些用场,比如,将这具肉身带回去,让那个人再感受一次阳光的温度。

  他是被本体养大的牧北绝,世上最嚣张的大天魔,永不知何为卑微,也不必讨好任何人,如今再次面对牧北尘只是骄傲地抬眼,“算了,你想做什么也不重要,小爷知道你过得不好就很高兴了。要让你失望了,我入魔后的日子可是你想象不到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牧北绝(本体):这魔生毫无乐趣,也就只能靠沙雕化身快乐一下。

  乐乐:本体,我在人间碰上仇人弟弟了,还给你捞回了一个石头债主!

  牧北绝(莫得感情):现在删了这个麻烦的小号还来得及吗?

  乐乐:不可以,你已经给我充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