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不在,殷无忧只能与阿花为伴,得亏阿花会说话,不然他得闷死。

  大雪下了三日,殷无忧便独守空房三日。他整天看着外面的漫天飞雪,心中牵挂着徒弟的安危。时间一天天过去,徒弟却还没回来,殷无忧渐渐后悔让他独自外出。

  那小子出身魔宗,如今魔宗和剑仙一脉的关系虽不如之前恶劣,但也还是有一些所谓的正道人士老盯着魔宗的人不放,常常打着斩妖除魔的名号四处找人麻烦。

  魏轻尘就因为魔族身份被高人在体内埋了八根定魂针,致使一身本事无法尽展,这是殷无忧遇到他之前发生的事了。

  魏轻尘说,高人是怕他发狂伤人,所以才有此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殷无忧听了就气,他曾试过为他取出定魂针,但那东西阴邪得很,需要一定功力才能取,取出来时又极为痛楚,殷无忧到目前只给徒弟拔了一半。

  不过因祸得福的是,魏轻尘的魔气被定魂针压制,导致他额上的魔纹隐去,因此一般剑修无法看穿他的身份。

  但,若是遇到高手就难说了。

  念及此,殷无忧愈发担忧,生怕徒弟让人给杀了。只是他不知徒弟此时身在何处,也不好出门寻人。

  到了第四日他实在闷得发慌,便打算去集市上转转,买几坛好酒,给徒弟备着。外头还飘着细雪,他拿了件雪白的毛领披风裹上,锁好门后踏着一路的积雪下山。

  *

  已是暮色昏昏,山下集市一如既往的热闹,殷无忧一身白衣,抱着长剑穿行于众生之中。路上时不时有人指着他窃窃私语,低声道:“喏,是那个强了自己徒弟的无良剑修呢。”

  “啧啧……败坏德行,违背伦常,简直是衣冠禽兽,呸!”

  殷无忧一路被啐了好几口,简直火大。

  什么强啊强的……若真是把徒弟吃进了肚子里,他乐得被骂。问题是,他根本没怎样啊!

  他不过是在吃别人家酒席时突然身体不适,被徒弟带去了空房间渡气,中途他被魔念控制,翻身将徒弟压在了身下,撬开他的贝齿无意识贪婪索取,还邪笑着说了几句胡话。

  后来有人无意间闯入,撞破了那一幕,转头就编排成禽兽师父占有乖巧徒弟的惊天艳闻,传遍了整个羿城。

  从此,他身败名裂。

  骂就骂吧,殷无忧也不在乎。他是要成为举世无双大剑魔的人,岂会在意俗世指摘?

  再说,虽然那日他那没怎样,但以后终究是要和徒弟怎样怎样的,提前挨骂也算不得什么。

  殷无忧心里想着过去现在来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

  没多久,旁边巷子里有人怯生生喊了一声:“无忧真人。”

  殷无忧扭头一看,是魏轻尘的救命恩人张氏,后面还跟着张氏的孙女小曼。

  据魏轻尘说,他数年前被正道追杀,逃到了张氏后院,幸得张氏庇护才躲过一劫。后来张氏也不忌惮他的魔族身份,全家上下对他细心照料。他伤好后无处可去就留在了张氏家中,帮着砍柴喂猪。朝夕相处下来,张氏一家也渐渐把他当作家人,对他关爱有加。

  但魏轻尘拜了殷无忧为师后就很少回张家了。

  殷无忧也自动将徒弟划给自己,脑内把他记在了殷氏的族谱上——虽然他完全不记得他们殷家其他人的名字。

  “张大娘。”殷无忧调转方向朝她二人走过去。

  张氏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拉着孙女往后退了一步。她勉强保持镇定,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看着殷无忧道:“轻尘他……还好么?”

  “他出远门了,不日便会回来。”殷无忧如实相告。寒风从深巷里奔腾而来,呛得他一阵咳嗽。他到底是还未好透,身子有些虚,吹不得。

  张氏见他脸色惨白,又咳嗽不止,猜想他是身体有恙,便不好耽搁时间,待他气息缓下来就递上手中拿着的粗布包裹,局促道:“轻尘说真人爱吃柿饼,这是我们自家晒的,还望真人不要嫌弃……”

  殷无忧微微一愣,而后双手接过:“大娘费心了,多谢。”

  “不谢不谢。”张氏摆摆手,她避开殷无忧的目光,看着他不染尘埃的衣袍,明明有话说,却讲不出口。

  殷无忧也不好抬腿走人。

  他无意间和张氏身后八岁的小曼对上了视线,小曼吓得往姥姥身后一缩,又冒出头里对他低骂:“禽兽!”

  “小曼!”张氏大惊,连忙扭身捂住了小曼的嘴,还不住教训。

  小曼却是被激起了怒火,忘却了慌张,扒开了姥姥的手,盯着殷无忧破口大骂:“殷无忧,你不要脸!你下流!你是修真界的耻辱!你这个魔头,快放了我哥哥!”

  殷无忧轻咳一声,故意把剑从披风里露出一个柄。

  小曼立刻吓跑了。

  “唉呀!这!”张氏大惊失色,想去追孙女,又慌慌张张扭身向殷无忧求饶,一声声唤他“真人”,让他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殷无忧虽自诩邪魔,好歹还是一个有底线有品格的邪魔,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不过有些话还是要强调:“我对尘儿一片真心,任何闲言碎语无法撼动。大娘不必担心,我自会好生待他。”

  “无忧真人不在乎轻尘魔族身份,好心收留,倾囊相授,我自是相信您对他的真心,只是……”张氏努力斟酌词句,明明颇为害怕,却还是鼓起勇气道,“只是他自己作何感想,是否愿意……还望真人多多考虑他的想法,给他一些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