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锦衣夜带刀>第12章

  一碗粥尚未喝完,外面便传来了问安的声音,侍墨走出去,将郡王妃等人迎了进来,李观镜放下木勺,待要起身时,琳琅先一步按住了他,柔声道:“公子且安稳坐着。”

  郡王妃坐到桌边,问道:“几时醒的?方神医看过了么?”

  方笙在后面答道:“夫人放心,李公子已无大碍。”

  郡王妃点了点头,叮嘱李观镜吃慢些,等粥碗空了,方笙道:“过一刻钟再吃药。”

  侍墨道:“婢子去和入画说。”

  郡王妃点了点头,没再管侍墨等人,而是向李观镜道:“这几日多在家休息,万事莫要放在心上,知道么?”

  李观镜虽不知道郡王妃为何说出这些话,不过还是点头答应着。

  郡王妃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虽心中巴不得将他牢牢护在跟前,但还是无法再次说出禁锢他的话,只是柔声道:“你那几个好友肯定要来看望,我也不禁你见他们,但来去之间还是要注意休息,完全恢复好之前,最好只在我们自家院子里玩耍,好么?”

  李观镜笑着安抚道:“阿娘放心,我会保重好身体的。”

  郡王妃叮嘱了不少话,李观镜见她这几日跟着自己消瘦了不少,也是心疼不已,便一一应下,郡王妃犹自不放心,临行前将琳琅留下照顾李观镜。

  之后不久,李璟和秦子裕等人陆续前来,也都是略坐了坐,担心李观镜身体吃不消,很快都离去了。傍晚时分,琳琅见李观镜仍旧穿着整齐,问道:“公子在等谁?”

  没等李观镜回答,那姗姗来迟的人终于进了门,李观镜见柴昕平安无恙,心里踏实了不少,便放松地靠在榻上,一边看着柴昕向入画叮嘱各项补品的用量,一边忍不住失笑道:“几日不见,你怎么成养生行家了?”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你如今都对医理有些了解,懂得给自己加药了,你身边的人会养生也是应当的。”

  李观镜听出柴昕话语中的责怪,温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入画和侍墨将东西搬出去,琳琅向柴昕笑道:“方神医说公子须得早些歇息,等等我来接校尉去用膳罢?”

  柴昕点头答应。

  待到屋里只留下两人时,柴昕面上的笑意散去,她坐到李观镜面前,默默看着李观镜消瘦苍白的面容,过了好一会儿,方开口道:“都怪我。”

  李观镜一愣:“怎么了?”

  “药引不是冲你去的。”柴昕自责地垂下头,“是有人想要揭露我的事。”

  李观镜刚放松下去的心又不由得被揪起来,忙问道:“谁发现了?”

  “暂时没查出是谁。不过你出事后,有次子裕去看我,和我说云韶府里是药引,并不是毒药,我想起那日……那日的事太巧了,我便去军营里查了查,发现前段时间大夫给我开的药里有红花和益母草,待我再去找那个大夫,发现人已经失踪了。”

  “是军中的大夫?”

  柴昕点头。

  军中的大夫都是登记备案过的,不会无缘无故失踪,更不会失踪而无人追查。李观镜思及至此,问道:“朗将军可知道此事?”

  “我没敢去问。”柴昕解释道,“那是军中最寻常的大夫,我若去问朗将军,反而会显得奇怪。”

  李观镜点了点头,觉得柴昕思虑在理,便提议道:“不如找思源帮忙。”

  柴昕叹了口气,道:“他告了假,去五台山接妹妹去了。”

  “这……”李观镜一时想不出对策了。

  柴昕托着腮,喃喃道:“阿镜,你说这幕后之人是想做什么呢?”

  李观镜抬眼看柴昕,心中有了推论,但一时不知该不该说。

  “是针对我阿耶,对罢?”柴昕嗤笑一声,“只是不知道这无实权的太尉哪里值得被害。”

  “这话说得不对,便是致仕的官员,也有人情关系留在朝中,何况你阿耶还在朝里。”

  “如此说来,那我还得先弄清楚阿耶最近在做什么,又和什么人有往来。”

  李观镜点点头,略想了想,问道:“说起最近的事,太尉在何时与你提起北衙禁军一事?”

  “少说也有一个多月了,我阿娘先扛了一段时间,后来被阿耶呵斥了,压力才到了我跟前。”

  十七年前,太尉夫人因久久不孕,又十分善妒,差点被休弃,幸好在最后关头,她还是有了身孕,这才将妾室拦在了家门外。这一胎对于太尉夫人十分重要,本为女子的柴昕就这样变成了“男儿”之身。柴宣对夫人始终无甚情谊可言,对柴昕也缺少关怀,这糊涂爹爹始终没注意过自己孩子的真正性别,甚至在柴昕十来岁时便将她送进了军中,她这么多年隐藏下来实属不易,若是去往北衙禁军,便是入军检查这一道关就过不来。

  太尉夫人一念之差,将整个太尉府的生死都压在了柴昕身上,这件事如同一把巨剑一般悬在柴昕的头顶,随时会要了她的命。

  柴昕见李观镜又在发呆,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不满地问道:“你又在同情我的遭遇了?”

  李观镜按下她的手,皱眉道:“我是担心。现在看来,北衙禁军或许面临着至关重要的改制,消息走漏了出去,有人感受到了威胁。”

  “谁?南衙诸卫?那范围也太广了,总不会是诸卫将军联合起来罢?”

  “又不是要造反,他们联合什么?”李观镜提示道,“你忘了,那晚搜查的人是秦王。”

  柴昕不解:“秦王为何反对北衙禁军改制?而且如果是他的话,他亲自去搜岂不是目的太明显了?”

  听闻此言,李观镜也有些不确定了。

  柴昕继续道:“而且秦王的手是插不进左卫的,他又如何得知我的事?”

  “你是说,那晚秦王是被人引去的?”

  柴昕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惯会玩弄心思,谁知道是不是反其道而行之,让我们不怀疑呢?”

  两人相对叹气,纷纷觉得人生真是太过艰难。

  过了片刻,柴昕忍不住愤然道:“真是一群下作胚子!有本事正大光明地比试,下药算什么本事?”

  听到“下药”二字,李观镜心中一动,连忙起身出门。

  入画和侍墨正在花架下描花样,听见动静,纷纷抬起头来看他。

  李观镜走到他们跟前,问入画道:“前阵子让你去找人检查年欢的绿豆汤,可有结果了?”

  入画脸色一白,慌乱起身道:“我……婢子忘记去问了……”

  “无妨。”李观镜安抚道,“你送去了哪家,我让陈珂现在去取结果。”

  入画愧疚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侍墨跟着着急道:“你先别哭,公子没责怪你呢!快说送去哪家医馆了?”

  “西市的百草阁!”

  李观镜见入画一时情绪不稳,便冲侍墨点了点头,侍墨会意而去。柴昕踱步出来,看着院中的侍女一个哭,一个急匆匆跑出去,奇道:“这是怎么了?方才好像听见你说什么绿豆汤?年欢是谁?年豆儿的姐妹么?”

  “此事说来话长。”李观镜转而向入画道,“别难过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这样倒叫我不好受了。”

  入画忙擦干眼泪,道:“婢子不哭。”

  柴昕笑道:“好姑娘,改天给我打个络子,我就帮你多说说好话,管保你家公子不生你的气。”

  李观镜无奈道:“你就别戏弄她了。”

  “谁戏弄她了?”柴昕登时不悦,甩着袖子就进了屋。

  入画有些无措,李观镜笑道:“不必管她,你自去忙。”

  李观镜安抚好入画后,重新回到房里,见柴昕气鼓鼓地坐在窗边,听见他的脚步声,也只当做不见,将头扭到了一边。李观镜有些奇怪地问道:“便是处置犯人也要他认罪画押,你这又是为什么生我的气?”

  柴昕沉默了片刻,忽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真是……越来越小女儿家心思了,不该这样的。”

  李观镜有些茫然:“啊?”

  柴昕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道:“没生气,我逗你玩呢。”

  李观镜见她神情不似作假,便将此事放到一边,将之前年欢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柴昕听得直皱眉头,待知道此事已经过去十几天,她不由扶额道:“竟然拖这么久?若是果真有人作恶,凶手都跑去塞外了!”

  李观镜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自己的头,道:“这不是事赶事儿,就给忘了嘛。”

  “你呀!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你这侍女也是,平时瞧着挺细心,怎么关键时候出问题?”柴昕站起身,急吼吼问道,“送去哪家了?我去给你拿!”

  “陈珂已经去了。”

  “唔,那我在这里等着。”

  李观镜看了看窗外,心道柴昕与自家在一坊,就算是宵禁也不要紧,便也没有催促,两人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侍墨便带着一纸分析回来了,纸上写了十来种药材,那药师还十分细心地用朱砂笔勾出了其中五种。

  柴昕凑过来看,念着被勾选出的字:“丹砂,雄黄,曾青……”

  李观镜折起纸,道:“是五石散。”

  侍墨问道:“道士吃的仙丹么?”

  “仙丹?”李观镜冷笑一声,“不错,能让我随时升天,可不就是‘仙丹’!”

  柴昕怒道:“我陪你去捉拿贼人!”

  “你身上麻烦事够多了,别卷进来。”李观镜有些疲倦地倚回到了榻上,懒懒道,“留着罢,已经拖了这么多天,不妨再等等。年欢是家生子,一定是经人指点的,我们且看看能不能引出什么牛鬼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