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了我。”

   “饶了我。”

   李立眼神空洞地望着房梁,用毫无起伏的语气求了一遍又一遍。

   他不想再和萧掠做那种事了。

   萧掠对李立的恳求置若罔闻。

   他捏住李立的下颚,逼迫对方吃下了那粒原本是丽妃图谋不轨的催情药丸。

   李立的表情在那一瞬间龟裂、破碎,他几乎是立刻激烈地挣扎起来,手脚上的布条发出淅淅索索的微小摩擦声,但是李立的耳边却仿佛回响起链条甩动的巨大叩击声。

   当啷当啷——

   当啷当啷——

   每一下,都叩在了魂灵的伤口处,把芯子里的烂疮用力地撞出来。

   内心深处涌起的惧怕让他几乎不假思索的,用最狠毒的话对付身上的男人。

   “萧掠,朕总有一天会杀了你,将你的头颅高高挂起,放在京城最热闹的街市,让世人笑话你、唾骂你,嘶——嗯——”

   萧掠在李立的脆弱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李立像鱼儿一样弹起,截住了剩下的诅咒。

   “立儿,我们太长时间没有欢爱,我不想弄伤你。”

   萧掠接下来的动作简直可以用温情脉脉来形容,他用了极长的时间来让李立适应,哪怕是李立皱一下眉头,他都会隐忍着去照顾李立的感受。

   这种虚情假意的温柔缱绻让李立恶心欲吐,还不如撕开伪善,横冲直撞,这样才是这场性*的本来面目。

   欲望本身和情爱无关,却并不妨碍尊严的信徒在它面前溃不成军。

   当真实的欲望终于带给李立冰凉的躯体类同灼烧的热度,李立的手指紧紧地绞住绑在他腕子上的布条,像扯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萧掠发出满足的喟叹,继而将李立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用自己的手与之交叉缠握。

   这人是如此的贪得无厌,在他身上得了趣却仍不满足,还要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都拿走。

   “立儿,为什么你从来不喊呢?”萧掠磋磨着李立手臂内侧几道浅浅的印子,“明明你也很享受。”

   李立的眼角因刺激带了一层薄红,盯人的时候,极美。

   “放开……朕。”他的气息紊乱,说不成连贯的话,更听不出这句话是命令还是哀求。

   萧掠看了一会他的面庞,认真地拭去他眼角渗出的泪水。

   “不许咬自己。”萧掠亲亲他,将李立手脚上的束缚都解开了。

   但是随后,萧掠就将李立抱起来,揽在怀中,从李立刚才枕着的绣枕下,拿出了那枚长命锁。

   他将系着长命锁的红绳,一圈一圈绕在李立的脚踝上。

   长命锁上有一个小铃铛,每每动一下,就会响起铃声。

   “……不……不要……”李立浑身绵软,说出的话都是无意识的。

   “这长命锁下原本又一块玉坠,立儿,告诉我,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李立不答,事实上,他根本已经听不见任何话语。

   ……

   “我真是,问这些败兴的话做什么?”

   ……

   林间起风,竹叶被吹得哗哗作响。

   在风声中,夹杂着一道细微但清晰的铃声。

   铃声时断时续,往往是急促地响了一阵归于寂静,而后又不疾不徐地呢喃起来,彻夜未消——

   “小十四,你这长命锁什么也不挂,看着也太寒碜了些。”

   “有么?”

   李立下意识地看了眼挂在腰间的配饰,小小的长命锁下只系了根红穗子。他小时候是将长命锁挂在脖子上的,但是这几年个子长高了有了少年的模样,再这么戴就不合适了,蟾宫便给他打了根红穗子挂腰上,也能将旧衣服衬出些喜色。

   但老实说,任凭蟾宫把穗子上的结打出海晏河清的气势,红穗子本身是不值钱的。

   李立随即意识到失言,欠身行礼,把身子压得很低,“多谢皇兄关心,只是李立觉得也……还好。”

   他的皇兄,兰朝的太子李玉,特别亲善地虚扶一把,又笑又恼地用折扇在李立的额头上轻点一记。

   “你呀你,知道你不喜珠宝玉石这些俗物,不像六弟七妹,整日穿得花枝招展,在我跟前晃得我头疼。”

   “皇兄谬赞了。”

   李立的脸烧得微烫。

   他不是不喜欢……

   “行了,你把长命锁解下来。”

   “是。”

   李立不敢有违,解下来交了过去。

   太子的随行太监上前来,手中托盘里盛了一块玉坠,只见那玉润泽细腻,白如截肪,绝非凡品。

   “过几日父皇寿辰,不光宴请群臣,还有不少外国使节来贺,据说进献礼单上的礼物数目只比半年前——宁王世子萧掠生辰的多了一件,父皇生了好大的气。”李玉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又将玉坠系在长命锁下,“除了小十五外,咱们做儿子的都得去宴席,届时你连件像样的配饰也没有,岂不是当众打父皇的脸?”

   “李立知错了。”

   话是这么说,李立的眼中却看不出歉意,对一个十六年来从未说上话的所谓父亲,照顾他的脸面对李立来说是很悬浮的东西。

   即便知道那块美丽的玉坠即将是他的,但是李立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去看。

   这么美的玉,配自己,合适吗?

   有一些喜悦也有一些忧愁,喜的是这块玉盛宠之下的六哥似乎没有,愁的是他没有合适的器皿来盛放美玉,只有一个掉了漆的木盒子……

   “啧,小十四,你这络子打得真有巧思啊。”

   太子的赞叹,拉回了李立飘忽的思绪。

   “皇兄喜欢,便送予皇兄。”

   “如此,皇兄就不客气啦。”太子拿走了蟾宫亲手打的络子,只单将长命锁和玉坠放回李立手心,像买椟还珠里的那个买家,对络子爱不释手,“我去给慕婷,她一定喜欢!”

   提起心爱之人,太子总是神采飞扬,笑容里带着少年才有的憨气。

   “岳姐姐不嫌弃就好。”

   “我送的,她哪敢嫌弃?”太子说得不甚自信,特意挺起了胸脯。

   李立也忍不住笑了,被太子的折扇又点了一记脑袋。

   “不过你可别告诉太傅啊。”太子威胁似的看着李立,“他要是知道了,又得围着我念,什么岳青柏只是一介小小的鸿胪寺少卿,他的女儿怎么可当太子妃之类的。”

   太子摇头晃脑,把太傅黄正谦老学究的口吻学得有模有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直到李立发誓保证,太子才放下心来,左右闲得无事,又去找小十五玩了会儿。

   十五皇子李络今年十岁,他生母早亡,虽然长得粉雕玉琢,但是先天心智受损不受帝宠,一直和李立生活在一起。

   李络正蹲在地上玩他的木偶兔子、木偶小鸭、木偶小马,突然被太子殿下抓过去,他没反应过来一脸的呆样,太子做了个鬼脸,李络吓得大哭,挣脱开来抱着李立的大腿死也不撒手。

   冬天,李络穿得很厚,如今又缩成一团,连脑袋也埋了下去,特别像一个球。

   太子被逗乐了,“没想到小十五这么胆小啊。”

   李立拖着一个巨大的腿部挂件,动也动不得,只好隔着很远大声地向太子赔不是。

   太子本就没放心上,又闲聊了几句,这才带着人走了。

   又过了一会,蟾宫回来了。

   蟾宫进屋,呵着白气,把手里的小包送到李立怀里。

   李立一摸,热乎乎的,是个小手炉。

   “和盼儿磨了半天嘴皮子讨来的,怎么样殿下,我厉害吧。”蟾宫一边笑着邀功,一边将身上的厚披风解下来给李立披上,又脱了鹿皮靴让李立穿上,自己穿李立那双薄了很多的靴子。

   二人动作自然,似乎这样做并无不妥。

   李立把太子赏赐的玉坠给蟾宫看,蟾宫评价道:“真好看。”

   “上回我画了一幅画,你可是捂着嘴说太好看了、怎么会这么好看,夸了足足三天。”李立对蟾宫的反应不是很满意,难道玉坠没有画好看吗?

   “殿下,上回的画,我托人在宫外卖了六钱银子。”

   蟾宫对不能换钱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

   而玉坠是太子赏的,当然不可能拿去卖钱。

   趁着手上还有一些热气,蟾宫狠狠搓了两下手,将对着木偶流口水的李络脱了鞋抱到榻上,把他的双脚放到怀里捂着。

   李立将手炉放置一边,搬了张凳子追过去,坐在榻前,暖烘烘的掌心包住李络冰冷的手。

   “你多夸几句不行吗,宫中也只有太子肯对我好了。”

   “是,太子心善,对每个弟弟妹妹都一视同仁的好。”

   李立丢给蟾宫一个眼神。

   蟾宫只得改口,“好好好,多好的一块玉坠啊,配您的长命锁简直天造地设,奴才有眼无珠,识不得好物,烦请十四殿下再画一幅画,盼儿说了下回再要碳火得加钱。”

   李立摇着头笑了,“唉,研墨吧。”

   “蟾宫,你自去领二十廷杖。”李立批阅奏折,视线未离开奏折分毫,玉玺就在他的右手边,黄色的绸缎上已不见半点血迹,“当日值守的太监,全部处理掉。”

   “奴才有罪。”蟾宫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他带着惊惶的目光看着李立,“陛下您没事吧,又是怎么回——”

   “宫中侍卫长不是告诉你,朕身体不适回寝殿安歇,你却在殿前言语冲撞,你差事办得真好。”

   李立把刚批好的奏折扔下,好整以暇地看着蟾宫,“朕猜你一定在想,你与朕有患难恩情,朕不会对你怎样的对不对?”

   蟾宫咽下口水,按着地面的指尖发白。

   “朕换主意了,来人——”

   两名侍卫分立在蟾宫左右。

   “将他带下去一并料理吧。”

   命令落地的一刹那,蟾宫整个瘫坐在了地上。

   侍卫拖着软绵绵的蟾宫,走出殿门。

   殿门开启,李立看到外面天际发白,宫女带着朝服等在御书房外。

   “算了。”李立让侍卫把蟾宫又拖回来。

   他看着蟾宫早已被冷汗浸湿的脸,蹲下来,笑容和煦地拍拍对方的肩膀,“随朕上早朝吧,今日要处理太子一党余孽,朕记性不好,你帮朕数数,到底杀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