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擒龙手>第19章

  

  秦艽好奇心大起,连忙问道:“那这张藏宝图最后落在何人手里?”段蒉道:“自然是边左一技高一筹,不过他也只是夺了大半幅,另一半么……”秦艽道:“在三庭四院手中?”段蒉笑道:“那你就大大猜错了,皇帝佬儿手下有个西域的高手拼命抢了一小幅,不过当时夺得狠了,居然给扯碎了。”秦艽笑道:“这不很好么,大家都也不用抢了。”段蒉大摇其头道:“那也不见得,边左一夺了大半幅,凭他的才智怎么也能推断出大概的方位来。星宿海中那么多能人异士,就算是把河西四郡都翻遍了,总会给找出来。一年不行,十年二十年,他们终不会放手的。和尚,你说是不是?”

  

  干晔不说话,突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囊来,他解开鹿索一倒,手心里多了三四颗大宝石。

  

  

破局

  

  那宝石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其中有一大颗祖母绿,足有拇指般大小,绿得透明,荧荧生辉。秦艽也见过不少红货,但祖母绿似这般色俏个大的,却是从来没有。粗粗估来,肯定不下千金。还有两颗红宝石,一颗南珠,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货。看不出来这和尚居然是个身家千万的大财主。不过除了那颗南珠、祖母绿,其余两颗宝石切割粗糙,好像工匠破了原石,还没有仔细琢磨过。

  

  段蒉撇唇道:“三庭四院什么时候入了黑道盟,居然也干起剪径劫财的勾当,哈哈,笑死老夫。”但他面上,殊无笑意,又道:“这么说边左一是找到了?”干晔道:“也不尽然。和尚看过那人所带的珠宝,质地虽佳,但大多都是原胚,法门寺藏宝只怕还没有全部掘出。他们教中少主秘密来京,大概就是为了寻访残余的图谱吧。”段蒉指着他手里的宝石道:“如此说来,这些玩意儿又是打哪里来的呢?”干晔道:“只怕是河西马贼四处掳掠抢来的赃物。”

  

  干晔知道段蒉脾气古怪,如果想得他相助,凡事还是坦诚相告的好。“当年昭华寺也有派高手一路护送宝器西去,因为事体重大,走的时候只说云游求法,或者一两年,或者求得真义,一辈子也不回来了。直到第二年,拿云大师召集了各大寺庙的主持方丈,详述来龙去脉,大家才知道这一行人在敦煌途中遭遇马贼,十数名高手,竟无一生还。拿云大师因此心中愧疚,不久于寺内坐化。”

  

  “听说那一批马贼在敦煌一带很是猖獗,他们善于在大沙戈壁里突击游战,来去如风,便是吐蕃国王的大军也拿他们没办法。这些人当年劫杀了许多西域的珠宝商队,你看这颗祖母绿,通体无暇,是中原绝对没有的极品。”干晔举起宝石,月光下照来,手里顿时汪出一片透澈的绿波。

  

  干晔道:“不知怎的,那些马贼突然间在河西一带销声匿迹。各大寺院事后集结高手,几次察访,均一无所获。听说他们的巢穴在戈壁大漠之中,没有知情的人带路,一辈子也是寻不到。天竺僧人得到的那张藏宝图,多半是当年马贼所绘,后人无知,以至流传出去。三庭四院之所以留着星宿海的少宗主不放,便是为此,不过那人骨头硬,性子也骄,百般拷问不果,没奈何之下,两方约定,那人带众人去敦煌寻宝,而三庭四院则送他平安回星宿海。”段蒉冷笑道:“如此说来可谓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了。那小子留着也是祸害一个,真不如早点杀了。乐由心生,他这种人,又怎么能弹得一手好琴?”他心中念念不忘的,却还是这少年的琴技。

  

  于晔心想:“乐由心生,尊驾最是名副其实。”但他表面极尽恭谨道:“此人一身武功业已被锁骨闭经之法全部废去,杀起来,或许不是很快意。”段蒉瞪了他一眼,道:“你当老夫杀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么?”于晔摸摸鼻子,不再说话。桥上又静了下来。段蒉背风而立,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道:“你的鬼心思还当老夫不知道,那佛骨舍利有甚么稀奇,不过是死人骨头一块,犯得着为它费尽心机么?何况无论是边左一教出来的徒弟,还是三庭四院那帮财奴钱鬼,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与虎谋皮,何其愚也。”于晔笑道:“人各有所痴,也是没奈何。”段蒉道:“你罗里罗嗦一大堆,只有这句,还差强人意。”

  

  段蒉转向秦艽道:“现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便是如此,你身为天外天的传人,准备何去何从?”秦艽低头想了想,道:“多谢前辈开释迷津。不过晚辈业已应允了他人在先,此事虽非己愿,但也不敢做背信弃诺之人。”段蒉道:“这一来便是涉入星宿海与三庭四院之争,复辙重践,难以脱身呀!”秦艽笑道:“晚辈只好权当自己不是天外天的弟子。”段蒉眉头一轩,几乎恼起,于晔忙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法门寺藏宝焉知不可济世救民?”段蒉冷冷一笑,拂袖而走,远远扔下一句话道:“呸,大放狗屁!”

  

  看着此人背影渐行渐远,于晔搔首道:“这位段老前辈,姜桂之性,老而弥辛!和尚真是怕了他了。”秦艽笑道:“大师口绽莲花,化戾气为祥和,何惧之有?”于晔扮个鬼脸道:“姑娘这么讲,分明是要断送和尚一颗秃头。和尚怕了,有时间再请姑娘喝酒吃肉……”他摇摇手,也一溜烟似的走了。

  

  秦艽独自站在桥头,思之又思,想之又想,没料到西北之行,竟波诡云谲至此!有道是一子错,满盘皆索落,这一场钩心斗角的名利之争,是否容得了自己独善其身呢?

  

  翌日晏起,众人整治了行装,从长安城北门悄悄上路。此时越向西走,路途景色越发萧瑟,寒意日重,等到了兰州府时,西风白草,已是一地霜雪。兰州古代称金城,内有黄河滚滚穿城而过,过了兰州向前便是河西四郡,是时为羌回蒙藏等族势力所控,大宋兵力亦及此而止。兰州府虽为苦寒兵戎之地,但青海西域的皮羊牧畜,西夏的青盐和中原出产的丝茶等货物都在这里聚散,又别有一番商贾云集,热闹非凡的景象。时值隆冬酷寒,不过兰州府内的客店货栈却到处住满了来往的商旅,屈安撒了重金,才在城内的车马大店包下一套小院。

  

  杜榭告知众人,要在兰州停留几日。因为过了兰州到其后的大镇红城子,百余里内都是河道切成的曲谷,风沙凶猛,行走艰难,是以要在此更换良马健驼,重整装束。过了一两日,秦艽不耐烦在室内枯坐,傍晚时分,走出房间。出来之后,才有些后悔,只见客栈内熙熙攘攘,各族人等行色各异,几乎没个插脚的地方。

  

  她正踌躇间,突然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秦艽仔细看去,几乎不能相信,只见骆中原与段篑两人在犄角处占了一张桌子,显得十分熟稔。段篑一眼瞟见秦艽,示意她过来。秦艽分开人群走了过去,先向段篑见礼道:“段老前辈好。”段篑自斟自饮道:“有好甚么好的?不给人气死就已是万幸。”秦艽在旁边搭了个座,陪笑道:“段老前辈闲云野鹤,最是潇洒不过,才不会跟我们这些晚辈一般见识。”段篑眼睛一吊道:“哼,甘辞卑礼,其言不诚,其心不良。”

  

  秦艽碰了个钉子,只笑了笑,转向骆中原道:“骆兄怎么也到了此处?真巧。”骆中原正在扒一碗浆水面条,点了点头。段篑道:“巧什么巧,这傻小子跟着老夫,老夫跟着你们,跟了一路,有什么奇怪!”秦艽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她暗中微笑:“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跟段老前辈凑在一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秦艽也点了一份浆水面条,又叫了半只烤羊腿,这家店里的羊腿烤得外焦里嫩,肉香四溢,甚为味美,骆中原吃得高兴,连连称赞。段篑一旁道:“傻小子,一只羊腿就收买了?”这时韩潮亦从后面出,乍一看到众人,不由一愣。段篑更是冷冷一笑。韩潮心里惊疑不定,但仍是一路走过来:“段老前辈好。”

  

  段篑道:“老夫还好,小子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呢?见到老夫不高兴么?”韩潮强笑道:“前辈说笑了,段老前辈的大架,请都请不来,能得一见,也是晚辈的荣幸。”段篑道:“那小子你真是好福气,老夫听说河西四郡的风光不错,正想慢慢走来,日后见面的时候多着呢。”韩潮心中纵是万分烦恼,面上依然恭谨:“前辈有此雅兴,晚辈自当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