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殊远远地看见严彭时,心里咯噔一声,竟然是他来了,怪不得是从村道而来。
严彭之前只来过一次沅县,对这里不甚熟悉,只是一动不动地遥望着沅县的城墙,好像在深思什么。
赵殊行了礼:“大人。
严彭并没有还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沅县县令还是你,没换过人,对么?”
赵殊一笑:“大人竟然还记得下官,下官感激不尽。大人一路辛苦,不如暂入馆驿歇息?”
严彭本来是可以和他客气两句的,可他总觉得自己能闻着一股血腥味,也没心情来回来去地客套了:“官印呢?”
“大人恕罪,下官见官印贵重,放在府衙内了。”赵殊纹丝不动,单看这份胆量与气魄,若是戚逢来了一定会赞不绝口,“大人暂且到馆驿歇下,容在下取来。”
严彭直勾勾地看着他:“我等来的是你送来官印,还是你派来杀人的刀啊?”
赵殊依然不慌:“大人这是什么话,请随在下来。”
“赵殊,”严彭再不与他废话,“你晓得我是从哪里来的,也该清楚我看见了甚。你现在心里一定想着,想办法把我拉拢到手,或是直接让我消失。”
赵殊的脸绷紧了,不过很快绽开一点笑:“既然大人如此坦率,那下官可要冒犯了。下官晓得大人您高风亮节,必然……”
“赈灾款可以给你,”严彭打断他,“我见到的也可以闭口不提,因为我要你亲口认罪。”
赵殊一挑眉:“大人要下官做甚?”
“没说清楚?”严彭已经看见了两个衙役在拔刀,然而毫无惧色,“我,要你在沅县,在整个湖州府的百姓面前,亲口认罪。说,你自己是如何处置灾民,如何欺上瞒下的。”
赵殊往后退了一步:“那,恕在下不能从命了。”
他话音刚落,两个衙役立刻冲上来,刀锋近在眼前。
然而严彭躲开了刀锋,刷地一下,鲜血溅在他脸上,这让他看上去像是爬上来索命的厉鬼。
衙役的手筋断了,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痛苦地哀嚎着。
赵殊怔愣片刻,随后笑起来:“大人不是文官么,竟然也会武!是在下看走眼了。”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杀人,沅县的治安未免也太差了。”严彭蹭了蹭匕首上的血,“赵殊,你的治下,乱做这个样子,你也不管管。”
赵殊没答话,指使更多衙役冲上去。
严彭就是会打架,那最多也是防身,对付几个混混也就罢了,可对上这一群衙役明摆着就是送死。所以他只支撑了片刻,眼看着刀锋就要落到他眼前——
铮的一声金石碰撞之音,严彭眼睛都没眨,只是淡漠地看着另一把刀横在他眼前,替他挡住了扑面而来的杀意。
是把绣春刀。
赵殊忘了,钦差方俞安,身边是带着锦衣卫的。就算这些锦衣卫不是很听他的话,但救个朝廷命官也不用他来支使。
“沅县里路太绕了,哥几个不小心撞到这来,无意打扰。”一个锦衣卫扶起严彭,“我等奉旨随钦差一路到此,不过看见这边好像是在杀人,路见不平,嘿嘿嘿……手痒了。”
严彭腿上被划了一刀,血还没止住,可他感觉不到疼似的硬是站起来:“赵殊,这就是你当年说的独善其身啊,受教了。”
扶起严彭的人应该是头头,见严彭好像还能活,便对赵殊道:“哥几个不惹事,要是你以后不作,今儿就甚都没看见……大人,我背您?”
“不必,”严彭捡起自己的匕首,“我倒要走一走这血肉滋润的土地,到底是甚样子的。”
直到看见了馆驿,严彭才开口问:“几位是随钦差来的?”
领头的姓任,已经是个百户,可看着那沧桑的样子倒像个熬了三十年的总旗一样:“对,钦差大人说了,最近叫哥几个在县外多溜达,没准哪个山沟里就出了个监治水患的大人。”
严彭勉强扯了扯嘴角:“还是我的知音了……几位,沅县待不了了,劳烦将官印取回,我与钦差大人碰个头,我们马上就得走。”
“诶!”任百户应了一声,“对了大人,咱用不用带着赵殊一块走?”
严彭像是着急,连头都没回:“他不会就范的,我们再想办法!”
任百户一愣,环顾四周,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哥几个走着,把官印找回来!”
方俞安听见了他们在馆驿门口的对话,然而见到严彭时,满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却被他这一身伤给吓了一跳:“严玉声!”
“殿下……”严彭明显觉得脚下一软,见到个熟人,紧绷的意识一松懈,险些晕过去。
方俞安手忙脚乱地扶住他:“怎么回事?我是听乌晟说,算日子你该到沅县,所以才特地直接到此来等你,怎么……”
“幸好殿下来了,否则……”严彭一放松下来,痛感便铺天盖地地袭来,疼得他眼前一黑,“嘶!否则在下可就回不去了。殿下,适才你带着的那位百户应当是理解了我的意思,差人去找支援了。”
方俞安把他那一身泥塘里滚过似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脱下来,有的布料还和伤口黏在了一起,看着十分骇人:“啧……忍着点。找支援做甚?”
“赵殊的事,拖一刻便多一具骨植。”严彭的声音冷得吓人,“请殿下恕罪,如果可以,在下宁可多花些时日,好好排布一下。可是……现在没时间了。”
“别说话了,”方俞安这次来本想着接上严彭就走,谁知道竟然遇上这种麻烦,“他的事你长话短说。无论如何,你既然开始行动了,那便不能收手。”
严彭将路上的事简略提了提,虽然已经竭力淡化那些炼狱一样的场景,但方俞安哪有听不懂的。
“现在外面还安静得很,”方俞安清理伤口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了,所以下手没轻没重的,有几下他都替严彭感觉疼,“你,你忍着点,在外面还是尽量用自己的人。”
严彭觉得自己可能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人手里。
“月黑风高才适合杀人放火,”方俞安笑道,“我们还有一些时间。”
于是两方僵持之下,沅县竟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像是大风雨来前,沉闷而酷热的天空。
下午最热的时候,任百户带人回来了,还带着找回来的官印:“王爷,大人,这地方不能待了,你们先走。哥几个再如何也能撑到别处的兄弟们来!”
方俞安失笑:“没有那么严重,赵殊最多就是一把大火而已,外面再布上衙役,怕他做甚?”
“殿下,任百户说得对,您得先走一步。”严彭道,“赵殊其人可不一般,在下既然要他动杀心,他若是彻底起来,在下可不晓得会出甚事。”
方俞安一摆手:“我在此,他还能有些顾忌,不至于太放肆。”
劝应该是劝不动了,严彭轻叹一声,要是皇子真的折自己手里,那他也不用回京了,直接一剂药下去就得了。
“对了殿下,州府情况如何?”
“我到时见着迟畔与知府了,有条不紊,看起来无虞。”方俞安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拿出些东西,“你不提我都忘了,乌晟托我把这个给你。”
严彭接过那个小瓶,他心里晓得是金疮药,估计乌晟早就料到他不会大大方方地走官道了。
“赈灾款的事,你不必担心。”方俞安忽然低声道,“就算京里有人想做文章,但湖州这边账册具在,不会出差错。”
严彭不清楚这样大数目款项的运转到底要费多少心,但一定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大多数人都不喜欢把账算得太明白,所以那股压力与阻力可想而知。
严彭想起身给他行礼,结果却被他一下按住:“你别动了,伤还没好呢。”
方俞安的掌心很温暖,那双手没有经历过风霜,所以还是漂亮的骨节分明的模样。
他把手覆在严彭眼睛上,声音近乎耳语:“我小时候怕得睡不着,我身边的人就这样蒙住我的眼睛,一会就会困的。”
严彭应该是还没闭上眼睛,眨眼时睫毛扫过方俞安的掌心,有些痒。
可能真的是太累了,或者是那人手心的温度太暖和,严彭迷迷糊糊地真睡了一觉。
等方俞安把他叫醒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可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屋里没点灯,但只听方俞安的语气就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任百户说,他的兄弟们可是要到了县门口了,若是赵殊一点动作没有,咱们这下可就毁了。”
“不,咳咳……不怕,”严彭清了清嗓子,“如果不是起火,那就是暗器。”
像是为了印证严彭的话一样,如果有耳力好的人,就会听见有人踩在了房顶的瓦片上。
“任百户他们呢?”
“他们守在大门口,以防万一。”方俞安给他倒了些水,“我没让他们上来,怕引起什么怀疑。”
冷水入腹,严彭总算是神清气爽,撑着方俞安强站起来,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咱们躲远一些,待会见见,是几个人要来拜访。”
虽然形势千钧一发,然而方俞安还是短暂地走了个神,那温热的气息始终缭绕在他耳尖——严彭不是怕冷又浑身都冷么,竟然也有这么温暖的气息么?
只是片刻工夫,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然而来者似乎准备充分,声音小得可怜。
紧接着,三个人鱼贯而入,暗夜中磨了光的刀一点光也不见。然而声音是骗不了人的,刀极快地出鞘,一下扎在空无一人的床上。
几乎是同时,方俞安觉得耳边一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鬓角飞了出去,一个人应声而倒。
剩下两人训练有素,一见形势不对绝不拖泥带水,转身便要翻窗逃跑。然而本来应该任人宰割的人,却一下把住他的肩膀,猛地往后一拉,痛感立刻让他松了劲。
然而还有一个人,已经要翻窗逃走了。
“诶,大半夜的,哥几个正好缺个人练练手,这就送上门来了!”那本来已经逃到窗边的人不仅没下去,反倒一步步往后退。而从窗外爬进来的是任百户,“刚才就盯上你们了,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
一切似乎只在瞬息之间,局势已定。
“才三个人,看来还是殿下这钦差份量不够啊。”严彭摸黑将那负伤的刺客摁到桌上,强行掰开他的嘴,“毒呢,藏哪了?”
任百户则采取了一种更加粗暴的方式,一拳打掉了另一个刺客的几颗牙,还习惯了似的,顺手卸了他一条胳膊,“嘿嘿嘿……出来了!诶哟对不住,这手习惯了哈哈哈……”
“阵仗这么小,待会你们如何毁尸灭迹?”严彭也不嫌脏,直接抠出了刺客藏在牙后面的毒,“说说吧,待会还有甚事?”
刺客是有骨气的,带着点宁死不屈的意味,一声不吭。
任百户可不比严彭有耐心:“老子今晚上忙着呢,赶紧交待,咱们各干各的去!”
“亥时,放……放火……”
“嘁,没新意!”任百户撇撇嘴,“我还想大战三百衙役呢!”
“……还有衙役,在,在县门守着……”
“准备真周全,”严彭一笑,“任百户,带人看着这两人,到时候这是人证,不能跑了。殿下,要不要随在下去做饵,钓条大鱼?”
方俞安还没说什么,任百户立刻反对:“严大人,我得跟着你们!不然……”
“你跟着我们做甚?”方俞安明了严彭的意思,“跟着我们去打一架,最后让赵殊在血泊中找着三具尸体?把你们的信号弹给我两个就行了。”
如果是这两个人单独出去,赵殊还会有所顾忌,不敢轻易下手,这也更方便外面的锦衣卫抓现行……就是太冒险了而已。
不过赵殊没遵守诺言,才过戌时前刻,馆驿就迫不及待地着了起来。
任百户已经带着人撤了,严彭等着这里不太能待人了,这才和方俞安佯装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然而两个人并没有跑多远,这可不是演戏,里面还一个伤号呢。远远地还能看见馆驿的火光时,他们便遇上了一队全副武装的衙役。
锦衣卫的信号弹像是一把弩,放出去之后不会在他们头顶就炸,可一旦炸响,那么他们这边估计就得打起来。
“下官本来不想如此,”赵殊像是一辈子第一次拿刀,看着就很生疏,“可这是严大人你逼在下的。”
方俞安悄悄蹭了一把手心的汗:“赵县令,你连本王也要一起解决了?”
“钦差大人说什么呢,”赵殊勉强一笑,“在下不要别的,只要那笔赈灾款。官印合叩,在下立刻就撤走,二位没有受到损伤,今夜……只是馆驿着火罢了。”
“这段时间,你能睡得着么?”严彭忽然问,“就没有活尸一样的冤魂,搅你清梦?”
“下官治下,灾情已然平定。”赵殊微微一笑,“并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哪有甚莫须有的冤魂呢?”
他话音刚落,只听空中啪的一声炸开了一个信号弹。
赵殊一惊:“你们耍我?!”
严彭摸出了匕首,他不知道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能挡多久,但总该是能把方俞安保住的。
衙役的刀已经出鞘,然而方俞安忽然悄悄拍了拍他的手背,又不动声色地看了赵殊一眼。
只是电光石火间,一道黑影忽地冲向赵殊,他本能地往后一躲。然而对方并没有奔着他来,而是被衙役挡在了外面。
赵殊刚松了口气,然而身侧一凉,紧接着一把匕首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小心您的脖子啊赵大人。”
“都,都别动!”赵殊破了音,“别动!”
方俞安利索地一收刀,他估摸着锦衣卫要来了,得赶紧装作弱势一边。
“我在浏县见过段杰了,你们两个不是同年么,如何差距如此之大?”严彭的声音很轻,像是悄悄话一样,“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殊现在命悬一线,估计就算说他是狗,他也得点头叫两声。
远处传来马蹄声和呼哨声,是锦衣卫的支援来了。
“待此事查清,你别想着一死了之。”严彭的匕首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得一件件地交待清楚。”
锦衣卫很快赶到,任百户满头热汗地找到了两人,发现都没啥大事,总算是松了口气。
今夜总算是要过去了。
残局自然有人收拾,方俞安只是在一旁观摩了一会,决定还是不要打扰锦衣卫,反正都是熟练工了,不差他这一嗓子。
严彭久久地倚着墙,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看来你我还是有默契的。”方俞安走过去,弯下腰去看他,“严玉声,严玉声,你做甚呢?走罢,事情都结了。”
严彭没答话,方俞安这才觉察出不对。
于是他犹豫着拍拍严彭的脸,却被烫得一哆嗦。
“啧!”方俞安一时语塞,慌乱把人背起来,心里还乱七八糟地想,果然,刚才那么热的气息十分反常,“真会给我找麻烦!”
严彭这一场热发得很吓人,浑身烫得像块烙铁,脸上尽是不正常的绯红。方俞安估摸着,到了白天再不退热,他可以直接把人送到瓷窑烧出一窑瓶瓶罐罐。
可一应的事务不能没人管,方俞安只好在严彭床边支了个小桌,通宵看过那些文书。
“殿下!殿……”第二天清晨时,任百户大喇喇地闯了进来,却一下止住了音,“在下不喊了不喊了……殿下,查过了,沅县的常平仓确实是空的。”
方俞安把汗巾再次浸再凉水里,拧了半干,覆在严彭额头上:“账册呢?”
“就是奇怪在这呢!”任百户压低声音,“那里面记得分毫不差,粮食正好卖空!”
“卖空的?”方俞安有些诧异,“那,找到村道上那些人了么?”
任百户点点头,有些牙酸似的:“殿下,幸亏你没看见……那场面,我们见了都肝颤,活下来的,真不是人了……”
“伪造账册也就罢了,不过那粮食到底何处去了?”方俞安轻叹一声,“这样罢,你带人注意些这里的大户,还有在县里的灾民,说不准能发现什么。”
“殿下怀疑,赵殊把粮食全卖给大户,再伪造账册,多出来的钱,用来谋取私利?”
方俞安点点头。
“龟孙儿!”任百户啐了一口,“在下现在就去查,殿下等我消息罢!”
任百户进来出去,并未影响到严彭与周公的对弈,两人似乎还在交流什么趣事一样,竟然丝毫未见醒的样子。
方俞安记得,常安也这样发过热。那是一次极其凶险的差事,他受了很重的伤,险些把命也搭进去。
可常安只是发热,也并未昏睡成这个样子啊!
“好在最后熬过来了,也没甚事!”京里没有湖州那样凶险,可最近酷热难当,整个京都也就王府这里凉快,“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嘛!”
钟雨眠手里端着绿豆汤,一时被常安的事吸引住了。
“郡主?”常安叫了他一声,“别愣着了,再不喝,这东西该变味儿了。”
钟雨眠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在锦衣卫中也如此凶险,不比战场上强到哪里去。”
“是啊,”常安打趣道,“所以兄弟们都讨不到婆娘。”
钟雨眠撇撇嘴:“哪个良家女子愿意整日担惊受怕!你们在外面说不准哪下就回不来了,不是白白浪费人家青春年华嘛!”
常安一挑眉:“可兄弟们有银子啊。”
这是实话,锦衣卫作为通行令一样的职位,到哪都不缺人孝敬。虽然俸禄少了些,但外差出得多了,事办得多了,自然拿得也多了。
“又不是人人都见了银子就能守寡,”钟雨眠轻叹一声,“你们呐,就合该孤独终老!”
常安这次没再开玩笑:“……那倒也是,出外差的时候,若是回不来,心里没有牵挂,死得也痛快。”
两人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末了钟雨眠才起身:“说这些做甚,说点别的!你还有没有甚好玩的事了,说来解解闷。”
“倒还真有一个,”常安轻笑,“是那年我去燕云的时候听来的。”
“胡人的传说里有个卓尔木神境,据说进去后白茫茫一片,出来就能富可敌国。听那群胡人说,德利厥部的先祖到过,于是德利厥部繁盛到今天。”
钟雨眠思索片刻:“我好像听过……现在德利厥部在北原也是很强大罢?”
常安点点头:“有意思的是,他们的卓尔木神境,需得往南走。”
钟雨眠一愣:“中原?”
常安摇摇头:“德利厥部曾经并不在现下的位置,而是还要偏北,甚至到了大泽,是延元末才往这边迁的。”
钟雨眠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讲它做甚?”
常安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你猜猜那白茫茫的卓尔木是甚?”
白茫茫的,出来就富可敌国的……钟雨眠恍然醒悟:“该不是银矿罢?据说北寒关那边是有银矿的,可那里实在是太不好走了,具体真假谁也不晓得。”
“除了北寒关,可还有一处呢。”
“哪?”
“湖州啊,还没来得及采就封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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