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海晏>第85章

  话音才落,上百名中央军霎时间将这不大的小院瞬间围住,李肃一张脸瞬间沉入了谷底,将阿成扶了起来,他抬头,便见李宗尧怒着一张脸从前方缓缓走来。

  “逆子!”

  原本被关在天牢之内的太尉大人突然出现,身后还绑着刚从他院子里出去的赵玉珵,被几个中央军束着手腕,赵玉珵大怒的瞪着李宗尧吼道:“李宗尧,你敢擅自处置皇亲,怕不是找死!”

  李宗尧绷着一张脸对他道:“十三王爷,臣得罪了,此次臣得了元庆大帝的命令前来捉拿北陆殷氏余孽,不得已才冒犯了十三王爷,待回到王域,臣再去向王爷请罪......带走!”

  他说罢一摆手,中央军立马将赵玉珵拖了下去,后者勉力挣扎着吼道:“李肃,你快走,他们没多少人......死奴才,放开我!”

  李宗尧穿着厚重的棉袍,脸上还带着一丝怒不可遏的凌厉,他走至李肃身边,冷冷道:“逆子!你敢私藏那个殷氏余孽,是想连累着我们跟你一起去死吗!”

  李肃从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出现在这里,但当下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沉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救得了殷康,却容不下我的人!

  李宗尧闭了闭眼低声道:“他不在我的义务之内!”

  “可他在我的义务之内!”李肃阴着脸斩钉截铁道。

  李宗尧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回道:“当初那位可没有让我们管除了殷康之外的人,你最好给我分清楚主次!”

  李肃淡淡道:“所以父亲你想要如何?”

  李宗尧一愣,气道:“你知道为了保你,我跟陛下做了怎样的承诺么!你现在赶紧将他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李肃冷笑:“我若是不呢!”

  李宗尧忽然抬脚猛地踹向一旁的阿成,却被李肃一把拦下,寒声道:“父亲,你不要逼我!”

  李宗尧喝道:“你还想大义灭亲不成!”

  李肃冷笑:“今日是父亲想要大义灭亲吧。”

  李宗尧叹气,“我原不知道那个在你府上待了多日的人竟是北陆的小王子,若是早些知晓,我定会将他一块送去九嶷山,可如今既然陛下已经得知了他的身份,你以为那个殷商羽还逃得了吗!”

  李肃不卑不亢道:“所以父亲今日是一定要将他带回去送到长生殿了?”

  李宗尧眼皮一跳,说道:“你还想拦住不成?阿肃,你别费力气了,如果你还想指望你外面那帮人的话,不妨出去看看。”

  李肃没理他,转头看向阿成,淡淡道:“去屋子里看看我炉子上煨着的那壶酒,小心溢出来走水。”

  阿成白着一张脸满身是血,此刻极度虚弱的捂着小腹上的箭伤,一时间虽没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艰难的朝里走去。

  李宗尧说道:“阿肃,当年那位的意思只是留下殷康,这些年将他放在山上也不过是想让他独身而活,我们的人时刻盯着,殷康翻不出什么浪花,可如今那北境之王殷平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眼看着西汉即将遭殃,若你还执意要留下殷商羽,就不怕他们兄弟几个联合起来毁了东陆吗!”

  李肃说道:“当初救下殷康真的只是为了让他独身而活吗?那父亲当年为何会无意又刻意的让我知道清和的消息?难道不是为了让我想方设法的将他救出来?当年梁国英带着大军从夜北回朝的时候,晏寄道曾经去找过父亲,清和是他的学生,除此之外,想必他还带了不少消息给父亲吧!殷平是怎么从西汉被人救走的,父亲难道不清楚?”

  “你......你放肆!”

  李宗尧手一挥,外面的中央军呼啦啦全都涌了进来,瞬间将小院围的密不透风,李肃站在一圈人中央,朝李宗尧冷冷一撇,说道:“看来父亲今天是不会放过我们了。”

  李宗尧:“只要你把殷商羽交出来,陛下就不会为难你。”

  阿成刚进门的时候,长笙正举着匕首在门后守着,一见阿成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的闯入,赶忙扶住他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阿成喘着气说道:“太尉大人带着中央军前来抓笙少爷了,二爷在外面挡着,少爷,怎么办......”

  长笙一惊,觉着哪里不对,凝声道:“他怎么让你进来了?”

  阿成说:“对了,二爷说炉子上还煨着酒,让我进来看一下,怕一会儿溢出来走水......我,我先去看看。”

  他说着就从长笙手下挣开,长笙莫名其妙之余,总觉着这种情况之下李肃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说这么一句不着调的话,当下一把将他抓住,骂道:“哎呀你怎么这么蠢,真当他让你看酒呢!”

  他甩开阿成赶紧跑去火炉跟前,滋滋的火星还烧得正旺,里面半壶酒也快要被煮干了,长笙将酒壶放在鼻尖上闻了闻,这哪里是酒,分明就是一壶清水。

  而后他不知怎么想的,将剩余的半壶水一把浇灭了炉火,一簇黑烟刚冒了上来,就见那木炭里搀着两颗金灿灿长条的东西。

  都没来得及打开去看,长笙不怕烫的将那东西拿出来赶紧揣进怀里,忽然问阿成:“外面还有我们多少人?”

  阿成:“还有不到五十。太尉大人刚才带兵剿了一批,他以为我们没人了,其实还有五十人在这周围不到三里的地方埋伏着。”

  长笙点头,“那就好,你怎么样,能跑吗!”

  阿成一愣,咬牙道:“还行,死不了!”

  长笙笑道:“死不了就成,跟我走!”

  阿成拉住他问道:“现在外面都是中央军,少爷准备怎么走?”

  长笙:“别问那么多废话,跟我走就行。”

  他说着在前面带路,阿成在后面跟着很快就从后门窜了出去。

  “看你这伤八成跑不了多久,上来,我背你!”

  长笙说着,整个人都半蹲了下来,阿成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吞吞吐吐道:“少爷,这怎么能行!”

  长笙急道:“你哪那么多废话,上来,抱紧我,快点!

  阿成不敢耽误时间,再加上他确实伤的挺重,当下心有戚戚的爬到长笙背上,像是不小心碰到了他肩上的伤口,长笙顿时狠狠的倒抽了口冷气,骂道:“你他娘的能不能别碰我那几处伤口!”

  阿成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没等他回话,长笙忽然抬起右脚朝着墙上奋力一蹬,而后双臂一抬,整个人像是豹子一般猛地就跃上屋顶,踩着上面厚重的积雪开始猫着腰快速移动。

  从这个角度完全能将下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近百名禁卫将不大的院子围的密不透风,长笙今日才看清楚他们住的这地方是个什么布局——南面大概四五里处就是一座高山,山上密林环绕,虽然一片雪白,却很容易藏身,北面是密密麻麻的屋宇,那些屋宇距离他们很远,且太过繁杂,在他不能清楚看到具体情况的时候,那个地方是不适合这个时候跑过去的,在往西面,是一处断崖......

  长笙越看越觉得奇怪,直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些日子所住的这间院子,根本就还在京都城内!且这里距离莽原的位置十分近,那断崖就是那晚他被中央军围困的地方。

  长笙暗暗心惊李肃的胆量,不过又一想,最危险的地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他低声朝背上的阿成吩咐道:“一会儿我动手的时候你抓紧了,万一掉下去我可顾不上你!”他说着,赶紧补充道:“别往我伤口上抓,听到没!”

  阿成重重点头之际,长笙忽然站起身子朝下面围着的军队对了声口哨,当即笑道:“哎,看这儿!”

  下面的中央军才抬起脑袋,甚至都没看清他的模样,便见一道金灿灿的东西跟着甩了下来,没等他们反应,一片哀嚎顿时响起,大地跟着微微一抖,人群像是烟花似的的被炸的飞起,而那落下的东西却只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血肉模糊,很快就在四面楚歌的小院引起了极大的骚乱。

  “大人,人在那!”

  院子里的禁军刚一开口,一枚信号弹立刻从李肃手中甩了出去,而后整个人猛地一闪,碰的一下就将那开口说话的士兵一把拧断了脖颈。

  所有人都是一惊,李宗尧厉喝道:“逆子!你还真想反了不成!”

  话音才落,四面八方忽然响起一阵极大的嘈杂,黑衣人很快就从外面冲了进来朝中央军动起手来。

  “哪来的人!”

  李宗尧怒极,一把抓住李肃的袖子,吼道:“你二十几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我李氏列祖在上,竟是出了你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奸贼!李肃,你今日还想为了他杀了我这个父亲不成!”

  李肃闻言将目光收了回来,朝李宗尧淡淡道:“对不住了父亲,今日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把他带走!”

  李宗尧拉住他不松手,嗤道:“他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由得你不顾被安上乱臣贼子的名头也要将他带走!”

  李肃想都不想的认真道:“他是我爱的人!”

  他话音一落,整个人便朝这长笙的方向迅速跑去,身后的中央军被黑衣人拖住脚步,一时间根本追不上去,两方人马只得不要命的拼杀在一起。

  李宗尧被他一句话劈的险些当场晕了过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李肃已经不见了。

  太尉大人咬了咬牙,在寒风中冷冷喝道:“给我追上那个北陆余孽,生死不论!”

  银亮的剑锋上像是凝着一股冰冷的寒气,长笙背着阿成沿着房檐上的雪瞬间滑了下来,下面乌泱泱一片举起长剑的士兵,长笙身上带着伤,再加上背着阿成,一时间出手的动作有些迟缓,肩头上的伤口早就被他挣的鲜血淋漓,阿成在他背后单手搏杀,两人很快就从人群中杀出一条出口。

  马蹄声猝然在身后响起,背后忽然一轻,李肃提起阿成一把甩到旁边的马背,而后伸出手臂拦腰将长笙抱起放在自己身前,低喝一声:“走!”

  两匹大马嘶鸣一声,前来围堵的队伍一股脑全扑了上来,迎着风雪,李肃持剑将两侧拦路的士兵很快斩杀在地,大马仿若离弦之箭,很快从平地上窜了出去。

  “你往北跑!”

  李肃对着阿成大喝一声,手中的马鞭对着他胯-下的马儿狠狠一甩,马儿调转方向之际,他带着长笙奋力向西跑去。

  风打着面将肌肤割的生疼,长笙忍着肩头上的伤口朝他大声道:“你带着我就这么跑了,你父亲回去万一被元庆帝责罚怎么办!”

  李肃将他按在身前,迎着风面无表情的说道:“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嗖的一声锐响,他忽然弯腰一把将长笙压在身下,箭矢贴着头皮堪堪擦过,不用想也知道弓箭手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

  前方是被拦路截断的栅栏,那栅栏足有半人的高度,顶端全是用铁铸成的倒刺,白地上的雪一朝,泛着冷冷的光,想必是为了万无一失,李宗尧早已经在这地方布下了设防。

  第二枚信号弹再次从手中甩了出去,李肃朝长笙大声喝道:“坐稳了!”

  他马术极好,一鞭狠狠甩向马臀,马儿吃痛当即奋力扬起前蹄,而后他手下马缰极力一扯,长笙只觉整个人顿时腾空而起,再落下的时候,两腿之间一股极大的冲力登时传来,长笙猝不及防,当即不蛋定的痛呼一声,两人已经继续朝着前方的平地疾驰而去。

  身后紧追的弓箭手有些刹不住速度的,瞬间被惯力从马背上甩出去扎入栅栏的顶端,一片哀嚎,鲜血喷溅而出,李肃见他在身前不住的哼唧,问他:“怎么了!”

  长笙没好意思说他被震的蛋疼,闷声道:“没什么,伤口挣开了。”

  李肃心疼道:“再忍一会儿,我们马上就能逃出去了。”

  然而话音才落,四面不见人影的雪地之下突然爆出大片雪花,白色的雾气瞬间在半空中蒸腾开来,只见乌泱泱一大群银衣战甲的士兵从雪地之下跳了起来,他们人人手持长-枪,瞬间将还在疾驰中的两人一马团团围住,杀气十足。

  李肃脸色极差,将身前的长笙紧紧搂在怀里。

  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位父亲手段极高,只是今日既然用到了自己身上,那就怪不得他了。

  从四面八方伸出的长-枪被挽起的剑花腾翻在地,前方阻拦的士兵将足有成人手腕粗细的铁链横在半空,试图用以拦截两人座下的大马,然而李肃却没有勒马停步的意思,反而以更快的速度一股脑的往前冲了过去。

  士兵将铁链往前一甩,就见马上之人忽然整个翻身倒挂在马肚一侧,而后长臂一伸,便将方才被自己打落在地的长-枪勾在手中,而后手中银抢在空中狠狠划过,瞬间将那道拦路的铁链一把勾在枪尖。

  ‘呼呼’的声音大力的绞着冷气,‘噗’的一声大啸豁然响起,两侧的士兵瞬间被他这变态的力气甩飞了出去,身后紧跟而至的弓箭手根本来不及应对,便被他甩出的那根铁链瞬间打下马吐血身亡。

  长笙朝身后微微撇了撇头,笑道:“厉害啊,我的二爷!”

  李肃冷笑一声:“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箭雨密集而过,一波接一波的士兵见拦不住两人,很快便朝远处的同伴发出指示。

  沉闷乍耳的‘咯咯’声缓缓响起,只见大片雪地之上,黑色的弹弩上架起两排巨大的竹排,竹排之上安插着密密麻麻的钢针,随着弩弦上弓起的力度被张到最大,那张巨大的竹排下一秒就会朝着两人飞速袭来。

  长笙第一次见这种变态的武器,简直比投石机看起来还要可怕,他抓着李肃胳膊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就听那人忽然贴着他耳朵说道:“别怕,我在呢!”

  随着一声巨大的风声而过,李肃一把将长笙搂在怀里,而后单手往马背上狠狠一撑,两人瞬间从半空中跃下,就着雪地滚了几圈,就听一声巨大的哀鸣响起,那竹排带着钢针瞬间将刚才的马扎成了刺猬,血爆了满地。

  长笙被他奋力护在怀中,中央军很快补给上来,李肃将他护在身后,一点一点的缓缓朝后退去。

  “逆子,还不快把殷商羽交出来。”

  李宗尧不知何时已经追了过来,此刻带着身后巨大的队伍朝他缓缓逼近,两方对峙距离不到三十步远,长笙一张被风吹的干裂的唇隐隐渗出血丝,他抓着李肃的袖子往身后一撇,便见那后方不过几步的距离就是深渊。

  前不得进后不得退,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天晚上的时候,可是不同的是,他此刻心里一点畏惧之感都不曾有,可能因为眼前有李肃护在他身旁,哪怕下一秒他们俩真的不能活着走出去,他也不觉着害怕。

  风声凌冽如刀,此时的天色也已经渐渐暗沉,李宗尧一双手笼在厚重的双袖之内,毫无感情的看着自己的亲儿子被大军逼上了绝路,李肃提着剑朝他冷笑一声,开口道:“父亲果然厉害。”

  李宗尧道:“你既是我的儿子,有什么能耐我最清楚不过,若是不提前在这四面做好准备将你拦下,任由你带走这殷氏余孽而背上谋逆之名,我将来有何颜面去见李氏的列祖列宗!”

  李肃反笑道:“所以父亲觉着哪怕牺牲了我也无所谓么!”

  李宗尧皱眉道:“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李肃,把殷商羽交出来,我们谁都不用死。”

  李肃问道:“交出去之后呢?”

  李宗尧道:“自是由陛下亲自处置。”

  “好一个亲自处置!”

  李肃大喝一声,长笙只觉着一丝温热从手心冒了出来,仔细一看,竟是李肃腕上不知何时被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他原想赶紧替他包扎,可是手刚一松,就被那人立马反握,他力气极大,由不得他动弹分毫。

  “赵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殷氏,可我李肃偏要护着殷商羽!管他什么谋逆之罪扣在头上,这普天之下,谁若是敢从我手中伤他分毫,今日,我会定让他死、无、全、尸!”

  他最后几个字咬的极狠,像是单独冲着李宗尧说的。

  长笙被他一番话震得霍然抬头,心口猛颤的三分,再看去,那人手中的剑抬起的时候像是多了一团熊熊烈火,在这冷风之下快意燃烧,他稍宽的袖袍被风吹得鼓鼓作响,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浓重的煞气,连带着脖颈处的青筋都微微爆了出来,完全不似往日的清平淡漠。

  李宗尧怒极,大吼道:“你简直不知死活!......中央军,杀了殷氏余孽,活捉李肃!”

  话音刚落,大批军人齐齐涌进,李肃将长笙死死护在身后,一把扯掉身上的大氅,毫不退缩的朝着人群,忽然逼近!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想听你们吹彩虹屁,夸夸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