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煦把人送回病房, 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
“好了,勇者二号,今天的冒险已经结束, 我要回家了。”
应煦还在编排着剧本,煞有介事地说着俏皮话。
迟晏闻言, 认真看他:“勇者一号,明天要不要继续我们的冒险?”
“明天啊……”应煦有些遗憾, 说,“明天不行呢, 我妈说明天要带我去外公家,不知道要去多久。”他从剧本中抽离,说起了现实的问题。
迟晏叹息。
看来应煦认了亲对他也有不好。
他不再是孤孤单单的小可怜,他也不再是他唯一的避风港。
“第一次见外公,肯定要多聊一聊, 我这边没关系的。”迟晏垂眸,这样说着, 反而让应煦纠结起来。
他没有忘记迟晏从床上把自己支起, 撑要轮椅上的艰难,也没有忘记电话里那一声声狼狈的喘息,他要是能在这里,就能帮帮迟先生吧?
“那我今晚……”
他几乎下意识要为迟晏让步, 迟晏却把他的话打断:“你现在和应伯伯,戚伯母住在一起吧,怎么好晚上过来?他们会担心你的,我也会担心, 每天让你半夜出行。”
应煦不以为意:“没关系, 我是男孩子嘛。”
迟晏的目光闪了闪, 意有所指:“男孩子也不安全。”
应煦想想也是,被迟晏这么拒绝,他也觉得自己刚才是头脑发热了,便抿抿唇,换了个办法:“那我晚上陪你聊天。”
他指了指手机,笑了起来:“等着我的云陪聊吧。”
迟晏也跟着笑了起来:“好,我等你。”
他看向窗外,只见夕阳燃烧得更加热烈,把天上的红云烫出了褐色的边:“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去吧,别让应伯伯和戚伯母担心你。”
应煦点头,跟他说完再见,向病房大门走去。
“小煦!”
迟晏突然叫住他。
应煦回头,看到男人坐在病床上。夕阳毫无顾忌从打开的窗户扑进来,将他整个人都染成了模糊的红褐色,那是黯淡的,落寞的,萧索的颜色。他却眉眼舒展,前所未有的轻松:“今天的冒险我给五星好评。”
应煦:“……”
应煦突然很想跑回他的身边,大声告诉他,他不走了,他留下来陪他。
但他不能。
他最终选择向迟晏致以一礼:“感谢你的评价。”
应煦在楼下找到应盈的时候,应盈正在看手机。樱花映着她的脸颊,真是人比花娇,就是看手机的样子过分专注,以至于应煦走到她的面前,喊了她一声「盈姐」,她才发现应煦来了。
“你好了?”
应盈抬头的时候,下意识将手机锁屏。
“嗯,久等了,不好意思。”
应煦摸了摸鼻子,其实听李助理说应盈在楼下等他的时候,他是有些奇怪的。过去这么长时间,他还以为堂姐不会等他了。怪他玩嗨了,忘了提前跟她说。哦不对,他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于是便提议:“盈姐,我们交换联系方式吧。”
应盈没问什么,给了他一个微信二维码,然后才道:“这里清静,风景又好,我很喜欢。”
但这毕竟是医院呀!
应煦觉得她在说客套话,干笑两声:“我们回家吧。”他从病房里把保温盒提了出来,因为尴尬,手痒把保温盒转了转。
应盈起身,瞥一眼那个保温盒,拂去身上的樱花瓣:“不会再有下次了。”
“呃……”是说等他的事么?
应煦也有过被放鸽子的经历,想来确实可气。
他便垂下头,讪讪道:“对不起。”
应盈语气淡淡的:“你不用说对不起,这样挺好的。”
她是真觉得,这样挺好。
她终于可以结束这段无望的追逐。
她可是应盈,有得是人喜欢她,她绝不会为了追一个迟晏放松对自己的道德要求。
——这样挺好??
应煦怀疑她在阴阳怪气,但他理亏,他只能默默点头。
“嗯嗯。”
眼看这段鸡同鸭讲的对话还要继续,突然横插进来一个男声,拦住两人的去路。
“应小姐,你今天怎么上医院来了?记得上次见面是在我家的宴会上,过去一个多月了吧?你依旧光彩照人。只是……身边怎么多了条癞皮狗?”
这熟悉的,讨人厌的语气,不用抬头应煦都能认出来,是陈杰。
在应煦看来,「阴魂不散」这个词语简直是为陈杰量身打造。懒得看他故作高傲的表情,应煦直接开怼:“好久不见,陈少爷的眼神还是那么差。这条路上癞皮狗我没看见,拦路狗倒是看见了一只。”
他的眼睛里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
——对,是你。
“应煦,你——”陈杰一点就炸,正要怒斥应煦,瞥见应盈皱眉的样子,又强自冷静下来,“哼,应小姐也看到了,你这只狗可不太乖。早在几个月前,他还是魏连霄的狗,天天觍着脸追在魏连霄的后面,也是余逸回来了,他才想着另找一个主人。”
陈杰语气轻蔑,话说得轻飘飘的,好像生怕声音重了就会沾上脏东西。
应盈听陈杰这么说,不免露出点儿惊讶的神色。她虽然和陈杰、魏连霄之流不过宴会上的点头之交,不代表她没听过魏连霄的情史,他为了刺激所爱找了个替身的事在圈子里传了好几个月,几乎每个人的耳朵里都听过两三个版本,原来那个「替身」竟是她家才找回来的小堂弟!
陈杰见状,冷嗤一声:“看来应小姐对你的这只「忠狗」了解不多啊。倒也不必感谢我,我只是不忍看你被这脏东西蒙骗。”很显然,应盈的愣怔给了他无尽的想象空间。
应盈听他一口一个「狗」,把她和应煦的关系往包养上靠,实在觉得不堪入耳,当即不耐道:“陈少爷是来看什么的?你眼睛这么瞎,建议看看眼科。哦对,嘴巴也臭,要不还是看口腔科?耳鼻喉科都在前面那栋楼,你拐弯走好。”
应盈手指一指,下巴抬高,流露出豪门大小姐的盛气凌人来。
陈杰没想到他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应盈还跟他装听不懂。他心里看不起应盈,嘴上也没把门:“看把你傲的,真拿自己当大小姐了?谁不知道你家就是傍着应氏的鸡犬,你到底能耐什么?靠你那不务正业的老爸,学人精的老妈还是你那个在荧屏上卖笑的哥哥?”
这话一出,应盈的眼睛都红了。
她气到了极致,声音都在发抖:“你闭嘴!”
陈杰扯了扯嘴角:“哟,大小姐发号施令了,你平时也这么对应星河说话么?”
应盈被扎了心窝子,难受得厉害,但又无从反驳。是啊,陈杰何须给她情面?陈家忌惮应氏没错,但那是应秋实的应氏,不是他们家的。他们就是攀附在篱墙上的喇叭花,看着高高在上,要是没了篱笆的支撑,便只能和泥土混在一起,又有什么高贵?
偏偏这个时候,应煦说话了:“瞧你说的,应星河是什么人?你又算什么东西?我们应家的事要你管那么多,狗拿耗子说的就是你。管不住嘴是么?要不要我帮你住嘴!”
陈杰可不怕他,他清楚得很,应煦这人就一个字「穷」,穷就注定了他得怂,因为他惹不起麻烦,担不起麻烦。于是陈杰双手抱胸,蔑笑:“你要帮我住嘴?来,让少爷瞧瞧,你有什么本事——唔!唔!”
陈杰被应煦撂了一手,双手反剪在背后。应煦只用一只手就掐住了他,整个身子压上去把他制住,另一只手捏在他的脸上,捏得他脸颊酸痛,舌根发麻,说不出话来。
“多简单的事,不用谢我,让你如愿了。”
应煦说罢,保持这个姿势,看向整个愣住的应盈。
“盈姐,你看,他现在乖乖住嘴了。”
他一扬眉,像是献宝似的跟应盈强调。
应盈抿了抿唇向他致谢:“谢谢。”
他记得她的话,这是满足她的诉求。
应煦笑了,黑眸闪动着温暖的光:“一家人客气什么?”
他说,他们是一家人。
是说给陈杰听的。
也是说给她听的。
在他的心里,他们是一家人。
那一刻,应盈的心里流泻出丝丝感动。
陈杰还在挣扎,应煦觉得他烦,把手一撒。陈杰挣得正起劲呢,突然一阵失重感来袭,他整个人往前扑去。水泥地面多粗粝啊,磕得他一下巴是血,嘴巴里麻麻的,都是腥味。他撅着个屁股趴在地上,一时反应不过来。
应煦见状,愣了,随即跳退一步,撇清责任:“我刚刚松开你了,你受伤可不关我事!”又看向应盈,“盈姐,我们快走。碰上这种人真晦气,不会讹我们的医药费吧?!”
也就是想到了赔钱,应煦才会这么紧张。
应盈却当他是在嘲讽陈杰呢,正想接话,被他抓住了手腕。
应煦的手掌很肉,手指不长但很柔软。应盈被他抓着,感受到陌生的温暖突然愣住,等她回神已被拉着走了几米远。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夕阳还未完全告别天空,一轮黯淡的月亮已经在往上爬了。春风在上升的夜幕里浮动着,应盈的裙摆轻轻扬起,听陈杰含糊地叫嚷着「你们给我等着」,她的心却浸透了月色的平静与温柔。
那一刻,她真觉得……有个弟弟还挺不错。
上了车,依旧是沉默。
应煦以为应盈情绪不好,知趣的不去烦她。应盈却时不时瞥他一眼,想和他说说话。她在心里找了好多个话题,终于选中一个:“你打架好干脆利落,看着好厉害啊。”
和堂弟建立友好关系的第一步:夸夸他。
应煦果然被夸得不自在,摸了摸鼻子:“还好吧,我小时候经常打架。”
应盈听得皱眉,忍不住关心:“是有人欺负你么?”
无需指点,她就顺利完成了第二步。
应煦摇了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里亮晶晶的:“是我爱欺负别人,那会儿我可是我们那地方的「鬼见愁」。我妈……我是说我养母怕我「敌人」太多,被围殴会吃亏,干脆给我报了个跆拳道,所以我只好继续让他们吃亏了。”
哦,那没事。
堂弟欺负别人,那肯定是别人不好。
应盈又问他:“你学了多久的跆拳道?”
“年吧……”
一路聊着天,时间便在欢笑中流逝,回家的路似乎也在无形中变短。
很快,应宅到了。
夜色渐沉,戚美菱在中途给应煦打了个电话,问清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便让佣人把别墅周围的灯都开了。等到应煦回来,就见老宅亮如白昼,他妈从客厅迎出来,嗔怪地看他:“怎么才回来?”
蔺无双倒是很高兴,看着应盈笑得合不拢嘴:“迟先生今天怎么样?和你说了些什么?能留你这么久,看来他也是喜欢你的!”她说这话时故意把嗓门扯起来,好像女儿讨得迟晏的喜欢是天大的喜事。
“妈!”
应盈伸手拉了拉她,蔺无双心情好,不跟她恼,拍拍她的手背笑眯眯说:“好,好,小姑娘家家就是害羞,还说不得呢。”
应盈沉默片刻,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难得她妈不啰嗦,她有些贪恋这份清净。就先让她妈高兴一会儿吧,也让她自己轻松一会儿。
戚美菱嘴上埋怨应煦回来得晚,动作间却亲亲热热。其实比起应秋实和应星河,应煦还算回来得早的。应家开饭晚,戚美菱怕应煦饿,让厨房给他端来了一大盘点心。
应煦吃了一口,又香又酥,高兴地眯起了眼。
戚美菱就爱看他吃东西的样子,等他吃完一块便又给他递了一块。
应煦连吃了三块,才皱着脸把盘子推开:“不能再吃了,还要吃晚饭呢。”
戚美菱笑:“好好好,晚餐做了你喜欢的麻婆豆腐,水煮鱼,今晚多吃点。”
应煦:“……”
突然觉得不该搬过来住——他会吃胖的!王导那戏要的是清清瘦瘦的男孩子,可不是个圆乎乎的大胖子,他再这么吃下去,怕是戏约要砸手里了!
于是等应秋实、应秋明和应星河都到了家,一家人坐上饭桌,应煦就没吃几口。
戚美菱注意到了,往他碗里夹菜,把菜堆成个小塔。
“来,小煦,多吃点。”
应秋实看出他神色纠结,沉吟片刻,递去一个关切的眼神:“有心事?”
想吃但不敢多吃,大概也算心事吧?
应煦叹了口气。
“唉……”
应盈也跟着叹了口气。
戚美菱发现不对,望向应盈:“盈盈,你们今天去医院,发生了什么?”
“去医院?”应星河顿时紧张起来。
戚美菱告诉他:“盈盈去医院看迟晏,你弟也跟去了。”
应星河皱眉。他不太喜欢迟晏那个人,心机太深了,真搞不懂小煦怎么会和他成为朋友。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应星河也把关切的目光投向应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众人的目光催促下,应盈把他们和陈杰的那段插曲说了出来。
蔺无双第一个不答应:“他怎么敢瞧不起我们应家的孩子!”敢污蔑她女儿,说她女儿乱搞男女关系,这要是传出去了,应盈的名声可怎么办!这还是应盈特地隐瞒了陈杰嘲讽她家的那段,那番话要是被蔺无双听见了,那才是戳她肺管子呢。
戚美菱却皱眉:“那个陈杰确实可恨!小煦你放心,妈会好好教训他。但是你和……你和魏家那个孩子,你们是什么情况?”
这也是应秋实和应星河更关心的问题,比起陈杰的嘴贱,显然是感情上的纠葛更折磨心肠。戚美菱调查的资料里是有这段的,但她原先只当他们是自由恋爱,今天听应盈这么一说,结合陈杰的话才觉出不对——
那个该死的魏连霄该不会是玩弄了他们小煦的感情吧?!
应煦没想到话题会直接跳跃到魏连霄身上,愣了片刻,完全没有准备。他看得出家人们的担心,实话实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那就是一场交易,是最简单的关系。但他毕竟拿了魏连霄的钱,他得给人家保守秘密不是?于是,应煦迟疑了。
这片刻的留白给出了大量可猜想的空间。
应家夫妇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应星河脸色变得比锅底还黑。
——小煦居然还对那个家伙念念不忘!
“小煦,你……”应星河毕竟年轻,沉不住气,攥着筷子就要说话。
“星河!”戚美菱喝止了他,担忧地看了应煦一眼,又往应星河的碗里夹菜,“先吃饭,让你爸先找陈杰他爸。竟然欺负到我们应家头上来了,那小子真给他爸长脸!”
这时候提陈杰,是要把魏连霄的事暂时搁下。
应秋实也赞同戚美菱的处理,跟着给应星河夹菜:“吃饭。”
应煦:??
不是,你们打什么哑谜?
应煦一头雾水。
吃过晚饭,应煦说要去花园里走走,消消食。
应星河想跟过去,被戚美菱按住。
戚美菱神色凝重,冲他摇了摇头:“让他静静。”
应星河沉着张脸,眼里杀气更盛。
这边,应秋实正安排人去调查应煦和魏连霄的事。那头,应盈绕路去了花园,在玻璃花房的角落里找到了应煦。
春天的夜里冷,怕冻着一些娇贵的花,花房的玻璃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饶是如此,还是有丝丝缕缕的冷气从角角落落钻进来,在馥郁的花香里涤荡。
“应煦。”
应盈叫他,声音划破夜的静谧。
应煦回头看去,却只看到应盈匆匆别过了脸。
“对不起。”应盈的声音闷闷的。
应煦纳闷:“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应盈艰难开口:“他们都在问你,你和魏连霄的事情。”
“嗯。”说起这个应煦还是犯难,他今天大概算是逃过一劫?但他爸妈都知道了他和魏连霄的事,他总得给个解释。算算他零零总总从魏连霄那里怕是拿了二三十万,要他吐出来,他是真的舍不得;再说了,魏连霄好不容易盼得余逸回来,要是他这里给搞砸了也挺不好意思,好歹在那么多个拮据的日子里,他都靠薅魏连霄的羊毛过日子呢。
唔,他得好好想想。
应盈:“……”
应煦:“……”
应煦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更加低落。
应盈说:“你骂我吧,是我卑鄙。”
应煦:??
应煦觉得今晚大家都有点古怪,他跟不上应盈的节奏了。
正在这时,应盈向他坦白:“我是故意跟着你叹气的。你那会儿叹气,他们都很关心你。你不想说,那就只有我来说了。我气不过陈杰说的那些话,只是让他摔一跤还不够,像他那种人心眼比不过针尖大,不整得他一蹶不振,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的……”
“所以,你给我爸妈拱火。”
应盈点头:“是的,这件事只有伯父和伯母出面最好,而他们……最在乎你。”
对于应盈的肯定,应煦想了想,礼貌回应:“谢谢?”
然后看着应盈,认真说:“他们也在乎你。”
应盈愣了愣,嘴角流泻出一抹自嘲的笑:“或许吧。”
应煦摇了摇头,说:“盈姐,你是不是对自己缺乏一点儿信心?你可是应家的小姐,有才有貌,样样优秀。我妈说起你钢琴弹得好都是一脸与有荣焉,二婶虽然嘴巴讨厌但也是真的把你视作骄傲,他们要是不在乎你,怎么会对你的优点了如指掌?”
应盈听笑了:“你这么说我妈,她会生气的。”
应煦听得头痛,冲她比了个「嘘」:“那你别告诉她。”
应盈点头,又问他:“还有你呢?你怎么看我?”
问这话时,应盈紧紧盯着应煦,眼神一错不错,她自己都没察觉她在紧张。
“我啊……”应煦想了想,说,“我很佩服你,而且,我觉得女孩子有点心机挺好的,要有锋芒才能保护好自己。至于我和魏连霄的事,那又没什么不能说的。就算我爸妈今天不知道,他们迟早是要知道的,你别放在心上。”
应煦的表情看上去很真诚,应盈没想到他竟然会宽恕她的小心机。
他真是个很好的人。
唉。
这么好的应煦,怎么会碰上那么有眼无珠的魏连霄?
不过还好,他现在有迟晏了。
哦,不对。
这么说,迟晏又算什么好东西?
应盈狠狠陷入了纠结,好半晌过去,终于想到一个好主意——既然那两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得赶紧撺掇大伯和大伯母给小煦找个好姻缘!
作者有话说:
应盈:搞事!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