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真少爷团宠日常>第28章 

  迟先生这是演上瘾了么??

  应煦嘴上是这么吐槽, 身体却诚实地回应了迟晏的邀请。

  迟晏要派车接他,被他拒绝了。不远处就有个地铁站,他从这儿坐地铁过去更方便, 更省时。

  点钟的地铁,人正多。应煦抓着扶手, 看到灯光微晃在车玻璃上,照出一张张人脸挨挤的样子, 也照出他嘴角微微的淤青。

  啧, 没想到应博那家伙手劲还挺大。

  他又凑近了看, 皱眉,觉得这处淤伤实在明显。

  应博真是会挑地方!

  他还要去见迟先生呢。

  他卷起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尝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有点疼,他又伸手碰了碰, 若有所思。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一动一静之间更是招人, 顿时吸引住大量乘客的目光。坐在座位上玩手机的女孩倏忽抬眸, 她认出了他:

  “你是《孤云》那个——”

  她看起来格外激动,脸颊被地铁里的热气蒸红。

  应煦垂眸看她,冲她比了个「嘘」。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平添几分少年气。

  女孩的脸更红了。

  她安静下来, 目光却仍在应煦的身上流连。她偷觑着他,目光忽而左,忽而右,却总忍不住去看他的眼睛。棕色的眼睛像熬好的焦糖, 亮晶晶的。焦糖微苦, 像他皱眉的样子, 但他比焦糖要甜,因为他的眼底其实没有苦恼,只有雀跃的欢欣……

  到站了。

  应煦下车,嘴角的伤被他抛诸脑后。他匆匆出了地铁站,一看手机,快十点了,怕走路耽误时间,回头迟晏睡了,他去了反而吵他,便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一脚跨上去,往医院的方向赶。

  风不肯停,在共享单车上热烈地唱着。

  春风里送来淡淡的花香,不知名的花儿开在不知名的地方,芬芳了应煦的心房。

  “脸这么红?”

  这是应煦裹挟着寒风踏入病房时,迟晏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应煦继续往里走,迟晏放下手里的平板,问他:“外面很冷么?”

  “还好。”

  应煦的脸颊被风吹红,手背也是冰凉凉的,手掌却很热乎。

  迟晏要把空调温度调高,被应煦拒绝了。

  “别,我刚刚骑车来的,有点热。”

  “那先坐一会儿。”迟晏说。

  应煦拘谨地坐下来,双手捏起拳头放在膝盖。

  迟晏注视着他,病房的灯光很亮,冷白色的,照在他温柔的眉眼上,他似乎若有所思,又道:“觉得热的话,先把外套脱了?”

  “嗯。”

  应煦脱下外套,压在腿上,好像那是他的盾牌,替他抵挡着什么。

  迟晏又打量他一眼,倏忽笑了:“怎么?不情愿来看我?”

  他似乎是开玩笑的语气,又好像暗藏着什么。

  “不,当然不是!”

  应煦立马反驳。他也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明明来的路上那么激动,真到了迟先生面前,却变得不自在了。他们在微信里可以说是老熟人了,但其实现实中只见过几面,昨天是气氛太好,他不觉得,今天却开始踌躇,他要怎么做才好?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看上去不像个小孩,而是和迟先生平起平坐的大人。

  他还是带着伤来的……

  应煦手指弹动几下,下意识舔了舔嘴角。

  脸冻僵了,变得麻木,伤口反而更加敏锐,一点点痛就让他皱起眉。

  迟晏注意到了。

  他抬手,拍了拍应煦的头。

  应煦的头发很蓬松,软乎乎的,手感很好。

  他有些爱不释手,但应煦已经躲开,正疑惑地望着他。

  “你今天打赢了,很厉害。”

  应煦:迟先生大概是在褒奖他吧?

  他那么厉害,发现了他的情绪不对,又关心他,照顾他的情绪……

  可是哪有照顾人情绪还把打架的事拿出来说的??

  应煦顶着那块青紫,脸悄无声息地红了。

  “怎么不说话?”迟晏挑眉,“受伤了,觉得丢脸?要哥哥给你报仇么?”

  应煦:!!

  应煦没想到迟先生还有这么恶趣味的一面,他耳朵都烧得烫红,下意识勾了勾衣领,勾开扣得不牢靠的第一颗扣子,露出半截染上淡粉的脖颈:“没,没有这回事!”

  “那就去服务台拿点药吧。”

  应煦被这跳跃的话题弄得一懵,神情疑惑的看迟晏。

  迟晏说:“你的脸上有伤,锁骨也有伤,不处理一下么?”

  那是该处理一下的。

  应煦拿着药物重新回到病房,仍不觉自己已经踏入迟晏的节奏。

  “过来坐。”

  迟晏温声招呼他。

  应煦坐回先前那张椅子上,他的坐姿变松弛许多。

  迟晏满意了,他伸手:“拿来吧。”

  “什么?”

  迟晏说:“我帮你擦药。”

  应煦发誓,他有拒绝的,但他终究败在了迟晏温柔却不容反驳的眼神里,默默递上了药盘。

  棉签吸足了碘伏,变成了浅棕色。迟晏说:“先消消毒,再给你擦外伤药膏。”

  应煦主动凑上去,方便迟晏擦药。

  迟晏坐在床上,他坐在椅子上,椅子比床略高一点,应煦倾身过去,凑到迟晏面前的时候正好与他齐平。他这会儿看上去可太乖了,像在外面打架回来的猫咪,挨到主人身边就变得温顺。迟晏看着他交付信任的模样,心情愉快,手里的棉棒反而捏得更紧,藏起几分克制。

  “迟先生?”

  应煦微微偏头,好像在问他怎么还不擦药。

  “别动。”

  迟晏说着,把棉签斜靠在瓶口抖了抖,取了出来。

  应煦仰着张脸,像献祭的羔羊,他的皮肤很白,杏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是一片等待屠戮的无辜茫然。他是长得很好看的,读表演系的学生没几个长相难看,他应该是个中翘楚。

  但因为带着一股天然的少年气,总像是没有熟透的果实,好看是好看,却不致让人垂涎。然而此时,他仰面受戮,喉结因仰头的动作上下滚动,那种天真的性感却拉扯住了迟晏的视线。

  明明还是个小朋友。

  却无端招人。

  “迟先生?”

  还没好么?

  应煦又在催促了。

  那张淡红色的嘴唇在说话的时候轻轻翕动,像落在白花上的红蝴蝶,加剧了视觉冲击。

  他上唇偏薄,下唇却很饱满,很适合接吻。

  迟晏叹息一声,湿润的棉签轻碰在他的嘴角,饶是空调开得再足,还是沁凉。

  “嘶。”

  应煦被冰得轻轻抽气。

  迟晏却误会了:“疼?我会轻点。”

  棉棒来来回回走了一遍又一遍,应煦感觉自己唇畔的湿了又干,他脖子仰得酸了,开始后悔,他就不该答应迟先生帮他擦药,迟先生看起来手生得很,又谨慎得过头,这么小心翼翼地擦,反反复复地擦,要擦多久啊?

  “好了。”

  终于听到迟晏说这两个字,应煦如蒙大赦。他用手摸着后脖颈,轻轻活动脖子,才自在了几秒钟,就听迟晏说:“现在擦药膏吧。”

  应煦什么都不想擦了,他只想捧着手机,做个舒舒服服的低头族!

  应煦的表情不难看懂,迟晏对他表示歉意:“我不擅长这个,手生,所以慢了点。这次我会做得更快更好的。”

  果然。

  应煦猜对了,但仍然觉得新奇。

  原来迟先生也有不擅长的事。

  他承诺自己会做得更快更好的时候好像个好表现的小学生哦!

  “小煦,抬起头,嗯?”

  迟晏的语调微扬,唤回应煦的注意力。

  迟晏已经准备好棉签,不容他拒绝。

  “那你要快一点,仰头仰久了脖子好痛。”

  应煦全然没觉得自己这句话像是控诉,只有对待亲近的人才会用的类似撒娇的语气。

  迟晏却被他取悦,低低笑了一声。

  “好。”

  脸上的伤处理好,迟晏又看向应煦锁骨处的伤。

  应煦注意到他的视线,连忙表示:“锁骨这里我自己来就好了!”

  迟晏并不赞同:“仰头太久会酸,低头太久也一样难受,何况要去找自己的锁骨?我帮你。”

  应煦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谢谢迟先生,我可以——我可以用手机照着!”

  对啊,他可以用手机照着,锁骨上的伤好解决,脸上的伤不也一样?

  倒是麻烦迟先生了。

  应煦歉疚地看了迟晏一眼,却发现迟晏神色间似乎有几分意兴阑珊。

  又或许,可以解读为遗憾。

  迟晏帮应煦拿手机,看他毛毛躁躁给自己的锁骨涂上碘伏,抹好药膏,然后把棉签一丢,高高兴兴:“好了!”他跟迟晏说了一声,去服务台归还药品。

  病房重新变得安静。

  迟晏静坐在病床上,眼眸幽深。

  他是不是对小朋友太关注了?

  应煦很快去而复返,他还惦念着,觉得自己没给迟先生帮什么忙,反而让迟先生照顾他。迟晏听他这么一说,正好顺势按铃,让护士搬来一张陪床:“你今晚住这,回报我的机会还多着呢。”

  应煦于是想尽办法为迟晏服务,在病房里忙来忙去,像只揪着自己尾巴转圈圈的小猫。

  迟晏看着他忙乎,一会儿扫地,一会儿丢垃圾,但是他的私人物品应煦一概没碰,还挺有分寸感。正想着,应煦端着一盆热水出来了:“迟先生,洗脸!”

  迟晏没有拒绝,他倾身在床畔洗脸,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

  应煦看他发笑,有些奇怪:“怎么了?迟先生。”

  迟晏还是笑着,一如初见,却让应煦听见冰面破裂的声音,看到春暖花开:“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第一次在床上洗脸,还挺新奇。”

  洗完脸,迟晏开始洗手。

  应煦百无聊赖,就在一旁看着,他这才注意到迟晏长了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长,指骨分明,就连手指上的薄茧都长得恰到好处。他不禁艳羡,因为他一直有个遗憾,就是他的手长得不好,手掌不宽,手指也细细短短……

  “在看什么?”

  梦寐以求的好看的手在眼前晃了晃,应煦恨不得把它一把抱住,据为己有。

  但他不能,他只能发出来自肺腑的感慨:“迟先生,你的手长得真好。”

  迟晏微愕,他小时候常听人夸他长得可爱,聪敏有文艺细胞,执掌迟家以后听得比较多的是夸他有钱有势,眼光独到,唯独没听人夸过他的手。

  他感觉应煦的目光还在他指尖流连,是那样真诚。

  “你手长得这么好看,篮球一定打得很好!”

  应煦猜得没错。

  迟晏脸上的温和却渐渐褪色。

  他很擅长节制自己的感情,只是淡淡说:“我洗好了,小煦。”

  应煦忙把水倒了,又转回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迟晏说:“辛苦你了,赶紧睡吧。”

  应煦确实累了,他点点头。

  “晚安,迟先生。”

  应煦睡了,迟晏也睡了。

  病房的灯被按灭,窗外的霓虹仍在窗帘上不知倦怠地流动。

  迟晏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应煦听着他的呼吸声,感觉心里格外安宁,好像泡在了温水里,每个细胞都轻飘飘的,好舒服。他把自己缩了缩,缩进被子,回忆这一天发生的种种事情。

  早上来探望迟先生的那位夫人是谁呢?先前忘记问迟先生了。明天问问看吧。居然和他长得那么像,真是奇妙的缘分!

  应博今天挨了他的拳头,回家二伯和二伯母一定会问吧?以他的脾气,指不定会说出什么鬼话。但他不怕他说,就算二伯母再闹,他也不低头。反正他不受这个气。

  还有迟先生……

  他怎么会突然站不起来呢?

  应煦不敢拿这话去问迟晏,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疑虑,只是暖烘烘的被窝显然不适合思考这么难解的问题,他很快被倦意侵占,沉沉地睡了过去……

  应煦是在一阵沉重的呼吸声里醒来的,他睡得迷迷瞪瞪,极困难地睁了睁眼,没睁开,便在被窝里扭了扭,换个姿势准备继续睡。此时,他又听到了牙齿轻轻磨蹭的声音,伴着那沉沉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好吵啊!

  应煦在被窝里扑腾两下,表达自己的愤怒,他还想再睡,却突然想到什么,骤然睁开了双眼——

  是迟先生!

  他现在不是睡在家里,是睡在迟先生的病房。

  迟先生怎么了?

  应煦顿时清醒,他睁大双眼,眼睛还干涩着,只看到了满眼的黑。霓虹灯都在深夜黯淡,只有皎洁的月光试图突破窗帘,洒下一点月晕。

  应煦撑着手臂爬起来,低低喊:“迟先生?”

  迟晏没有回答。

  他的呼吸更急促了,牙齿磕碰的声音反而停下来,好像在极力忍耐着某种痛苦。

  应煦慌了,赶忙爬起来,去开病房的灯。

  刺眼的灯光把病房照得惨白,迟晏躺在蓝白相间的床铺里,他的头发是床上唯一的深色,此时已经被细细密密的汗水打湿。他的眉是紧皱着的,脸上表情紧绷,透出难忍的痛意,却紧咬腮帮,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是痛的?还是做了噩梦?

  应该是后者。

  车祸并没有使他受伤,他是犯了心病。

  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原来不是没有痛楚,没有情绪,只是他太克制,都隐忍在心里。

  应煦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揪着痛了。他不清楚迟晏在痛苦什么,却为他而痛。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拔高声音,试图把迟晏从噩梦中唤醒:“迟先生,你快醒醒!”

  然而,迟晏走不出来。

  应煦看向被子的一角,那里一直在抖,就像他的心也一直在抖。那是迟晏的手,他在梦里都握着拳头。应煦再顾不上其他,他趴到床头去推迟晏的肩膀:“迟先生,迟先生,你醒醒!你只是做了个噩梦,你快点醒,醒过来就好了——啊!”

  应煦的手骤然被攥住,被攥得紧紧的。

  噩梦里的迟晏显然是具有攻击性的,应煦被他抓痛了,皱起了好看的眉。他试图挣开迟晏的手,没想到男人力气大得很,他根本挣不开。他急了,又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拿脑袋去撞迟晏的手。

  “迟先生——”

  握在他手腕上的大手缓缓松开,应煦还要往前撞,被一只厚实但濡湿的手掌抵住了额头:“应煦?”迟先生的声音有些沙哑,藏着深深的疲惫。

  应煦鼻子酸了,却笑了出来:“是我,迟先生!”

  他抓住迟晏的手,笑容灿烂得像个小太阳,驱散了病房里的冷意。

  迟晏的视线微移,看向应煦紧握着他的那双手。他的手掌不大,掌心却很温暖,手指虽然不长,却把他抓得紧紧的。他也看到了应煦手腕上的指痕,他很歉疚:“抱歉,我做噩梦了。”

  “嗯。”

  应煦看着他低垂的睫羽,在那双坚定的眼睛被浓密的睫毛遮盖的刹那,他竟从这个温和从容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脆弱。他想摸摸他,手比心还快,轻轻碰触在男人漆黑的头发上:“醒来就没事了。”

  迟晏没想到,几年没做的梦又重新回来了。

  那段不愿回首的过往不肯在白天现身,却潜伏在他的梦中。

  他神色深沉莫测,嘴里却轻声说:“是的,醒来就好了。”



  小朋友很担心他。

  他不想看他脸色煞白,神情紧张的模样,故意岔开话题:“手掌黏腻腻的,好难受,小煦,你能帮我打一盆水来么?”

  应煦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他马上就去。

  “等等。”

  不料迟晏又叫住了他。

  “蛤?”应煦回头,看到迟晏缓缓撑起身子,把自己坐直。他赶紧给男人递上靠枕。男人却没靠住,而是弯下腰,从床的另一头拿起一双拖鞋,应煦的拖鞋。他声音微沉,难得的不悦却又深藏关心:“把鞋子穿上再去。”

  应煦才赫然发现,他刚刚起床太急,这半天都没穿鞋。当时情急,他完全没感觉,现在看到迟晏手里的拖鞋,才觉得脚底板凉透了。他赶紧接过鞋子,穿上,说了声「谢谢迟先生」,便又匆匆去往洗手间。

  应煦打了水回来,迟晏重新洗脸洗手。

  应煦趁这个时间看看手机,凌晨三点钟,他们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等迟晏洗好,应煦又帮忙把水倒了。

  终于忙完,又听迟晏喊他:“小煦,过来。”

  应煦搬了椅子坐过去,他的衣服在被窝里揉乱了,神色略显疲倦,落在迟晏眼里,却十足可爱。迟晏让他把手给他,然后仔细端详他手腕的淤青,蹙眉:“弄伤你了,我很抱歉。”

  这是他第二次为这事道歉了。

  “没事的,”应煦完全没放在心上,为了让他安心,还特地转了转腕子,“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

  迟晏坚持:“还是要擦点药。”

  “不要那么麻烦了……”

  然而不等应煦再拒绝,迟晏已经按下呼叫铃。

  值夜班的护士很快送来了药物。

  应煦忙说:“谢谢你啊护士小姐姐,真是麻烦你了。”

  他真觉得不好意思,因为给他送药的是老熟人,他先前去服务台拿药才麻烦过人家。

  护士小姐长得俏丽,笑起来还有个浅浅的酒窝,她摇头说:“不必客气,就当是伸伸腿吧,我在服务台前坐了那么久,也觉得累了。”

  应煦看出她眼里的疲惫,深知这份工作并不容易,再次对她表示感谢,并送她到病房门口。

  “好了,小弟弟,”护士小姐把声音压低,小声提醒他,“赶紧哄哄你的家属吧,他不高兴了。”

  什么家属??

  凭着给魏连霄当假男友的经验,应煦只愣了一秒就懂了:“不是,护士小姐姐你误会了,我和迟先生不是男男朋友关系。”

  “嗯嗯,”护士小姐敷衍地点点头,“你快进去吧,门口冷。”

  她显然没把应煦的话当真。

  穿着病服的男人靠在床头,正注视着他们呢。

  看他那紧盯不放的样子,好像她要叼走他的兔子似的,这不是男男朋友,是夫夫么?

  护士小姐替应煦合上了病房的门,应煦解释无果,只能转回迟晏床畔。

  迟晏笑看着他:“你和那位护士小姐很投缘?”

  “啊?还好吧。”

  他居然回答说还好。

  迟晏脸上的笑容又温柔了几分:“是了,你和谁都聊得来。”

  和他也是。

  应煦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明明迟先生是笑着的,他却直觉他可能不太高兴。

  “迟先生……”

  迟晏没等他往下说:“时间不早了,把药擦了,早点睡吧。”

  “哦,好。”

  擦完药,迟晏便提醒应煦睡觉。应煦见他神色淡淡,似乎没再生气了,也不好再问,便乖乖爬上床,和他道了晚安。

  灯又一次熄灭,室内一片漆黑。

  应煦没什么睡意,他枕着一条手臂侧躺着,去听迟晏的呼吸。

  迟晏没有什么动静,但他的呼吸声不对,他显然也没睡着。

  是因为噩梦么?

  应煦也做过噩梦,在他爸妈去世的那段时间,他频频做梦,每天浑浑噩噩。他比谁都清楚,一个有故事的梦该有多压抑。迟先生的梦,是不是也有故事呢?

  “迟先生。”

  在静谧的空间里,应煦试探着叫迟晏。

  迟晏回了他一个轻轻的鼻音:“嗯?”

  “我睡不着。”

  应煦努力找话题:“我的脸有点痛。”

  迟晏说:“你尽量别压着伤口,睡一觉会好很多。”

  “嗯。”

  应煦又说:“我本来不会挨这两拳的,太久没打架,手生了。”

  他本来没计较应博的事,现在一想,倒真觉得郁闷了。

  迟晏听他语气闷闷不乐,说:“手生了也没关系,你可是未来的大明星,到时候带一堆保镖,不用自己出手。”

  应煦曾经跟迟晏说过自己想要成为大明星的愿望,他没想到迟晏竟然记得,还拿这话来安慰他。他闷声笑起来,被窝里都是潮湿而欢快的空气:“你说得有道理。以后「大明星」再打架,那都是要收演出费的!”

  应煦打开了话匣子,开始絮絮叨叨。

  迟晏是他最忠实的听众。

  微信上那一个个冰冷又有趣的文字变成了青年欢快的声音,那声音近在咫尺,好像无形的手拉着迟晏,为他铺开生活的美好画卷。

  他就像这三月春光,无声灿烂。

  谁靠近他,都会被他温暖。

  应煦,应煦。

  应是和风煦日,入他心怀。

  说着说着,应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迟晏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缓,他们共赴梦乡,嘴角微扬……

  第二天,应煦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光已经大亮。早晨的风从翻飞的窗帘间吹来,吹散了室内淡淡的百合香气。曾经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助理先生已经到岗,而他同为打工人,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应煦腾地从床上爬起来,先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迟晏坐在床上翻看着李政清新送来的文件,听到应煦的动静,声音温柔动听:“早安,小煦。”

  “早安,迟先生!”

  应煦说着,动作没停,他飞快跳下床,穿好鞋袜,把外套一罩,用手抓抓睡乱的头发,那慌张的样子让迟晏想起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里害怕迟到的兔子。

  迟晏看得好笑,他告诉应煦:“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你先洗脸刷牙,不要急,李政清会送你去学校。”

  应煦顿时放下心来。

  洗漱完毕,迟晏冲他招招手:“来吃早餐。”

  李政清上前,把床头柜上的餐盒打开。热气蒸腾,然后散开。餐盒里一层是虾饺,一层是蟹黄包,蒸得玲珑剔透,能看到薄薄的面皮里鼓鼓囊囊的馅儿,勾得人食指大动。

  碗筷、蘸料悉数摆好,李政清让开一步:“迟总,应先生,请。”

  应煦要给自己提椅子,李政清十分殷勤,提前帮他搬好。

  “谢谢……”应煦看他,似乎在考虑要怎么称呼他。

  李政清很有眼色:“我叫李政清,应先生,你叫我小李就好。”

  应煦:“……”

  可你看起来不小了。

  应煦老觉得这位李助理似乎在他前面谦卑得过分了,在送他去学校的路上也是如此。他似乎时刻严阵以待,想应煦所想,急应煦所急,这样一来反而搞得应煦怪不自在,毕竟他可不给人家发工资呐!

  到学校了。

  李政清刚停好车,火速开门下车,赶到后排给应煦开车门。

  “应先生,您请。”

  应煦没忍住说:“李助理,你叫我应煦就好。”

  李政清神色恭顺:“好的,应先生。”

  应煦:“……”

  应煦无法,只能接受他的热情。

  这天应煦只有上午排了课,下午没课,奶茶店那边从六点半开始上班,他难得有一下午空余时间。迟晏听说了,在他埋头吃虾饺的时候便和他约好了午餐,要他去医院陪他。

  应煦当然是不……会拒绝啦!

  别说他本来就很乐意和迟晏相处,单是迟先生报给他的午餐菜式,就令他馋到不行,才吃完早餐就开始惦记午餐了。

  “应先生,中午十二点半,我来这里接您?”

  李政清看了眼腕表,迅速确定好时间,他用征询的语气,好像面对个大客户似的。

  应煦忙说:“李助理,你不用专程来接我。你公务繁忙,我自己过去就好,不麻烦你了。”

  李政清语气殷切:“您说这话就太客气了,您是迟总的……客人,我自然要谨遵他的吩咐,为您服务。请把您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中午我联系您。”

  应煦无法,只能给他个电话号码。

  李政清站在车旁,目送应煦进了校门,才坐回车里。他先给迟晏汇报了「工作」,以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一种近乎邀功的语气,然后心情愉快地开着车,往公司驶去。

  迟晏的回复很快就到:“做得很好,中午准时。”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令李政清如闻仙乐。

  他就知道,他做对了!

  李政清忘不了早上的事——当他踏着晨露走进迟总的病房,正欲开口的时候,坐在床上的迟总冲他比了一个「嘘」的动作。他示意他别做声,同时目光往左看,看向脸埋在被子里睡得沉沉的青年,眼神温柔。

  李政清在迟晏身边呆了那么久,早习惯他用温和伪饰自己,然而那一刻,在迟晏的神色里他看不到半分阴翳,那是发自内心的温柔,像巨龙守护自己的宝藏——他们迟总,也会有在意的人?

  李政清看向缩在被窝里的青年,才发现他们曾经见过几面。

  他似乎叫……应煦?

  “应煦!”教室里人流渐渐散去,谌致远一把抓住应煦的肩膀,把他往怀里带,“你小子要往哪儿去?你才出了车祸,你就不能消停点么?!走,食堂吃饭去,一会儿给我看看你的伤,除了脸上,别的地方还有么?知道你不爱擦药,但是我们学表演的,脸上的伤可轻忽不得,这张脸可是你吃饭的本钱呢。”

  谌致远跟个老母鸡似的絮叨个不停,他把应煦夹在胳膊底下,好似夹了个娃娃。应煦个头也不算矮,却不及他高大,此时被他委委屈屈地压着,不免皱眉。

  “好了,致远,今天我不去食堂吃饭,回头再跟你说。”应煦说着,拉开谌致远的手,“我今天中午有约,得赶时间。”

  “哟,有情况啊。”谌致远促狭地看他,挤了挤眼睛,“男的女的?我们学校的还是校外的?”

  应煦见不得他这副表情,一个巴掌呼过去,盖住他的脸:“是朋友,朋友,你别多想!”

  谌致远的脸部肌肉在他的掌心里动啊动的,嘴巴仍不安分:“我没多想,倒觉得你可以多想一想,平时我们兄弟要约你多难啊,你这会儿钱都顾不上挣,着急忙慌要去见人家,不是搞特殊么?”

  应煦被他呼出的热气蒸得手掌烫红,他的心口也像被炭火炙着一般,顿时缩回手:“我不和你说了,回头请你喝奶茶!”

  谌致远见他步履匆匆,还在后面高声喊着:“封口费呀?一杯奶茶可不够!”

  可以。

  很好。

  奶茶也没了。

  应煦咬牙切齿,脸红得更厉害了。

  他赶紧走出校门,就见李政清已经在等他了。

  “应先生。”

  行吧,他还是这么客气。

  应煦已经懒得纠正他了,冲他点头示意,上了车。

  车子启动,正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几个学生都伸长了脖子。不知是谁撞了黄海洋一下,急道:“洋哥,你看,应煦那家伙又换男人了!”

  黄海洋才来上学,他两边脸颊鼓得像馒头,一只脚一跛一跛,被人问起,就臭着脸说自己是摔的。这话难以取信他人,毕竟他的鼻梁都没事,没道理摔伤两边脸颊,只是大家都清楚他脾气大,不好八卦他。

  没想到黄海洋经这一「摔」,竟像变了个人似的。看着应煦坐上豪车,他也不羡慕了,整个人冷漠颓丧,只道:“不要再招惹他,代价你们承受不起。”

  三天了,他的脸还是痛得厉害,那是他爱嚼别人舌根的惩罚——修理他的人是这么说的。黄海洋只是想起那个阴暗潮湿的巷子,想起那两个魁梧高大的男人,就觉得一阵胆寒,伤腿神经性地抽痛。那个人还联系他,要他再给他做事,可他从来没告诉过他,还有人护着应煦,为应煦撑腰,甚至雇人来揍他!

  那个人听了他的控诉,陷入沉默。

  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恨恨的声音:“魏连霄,魏连霄!你竟然铁了心护着他……”

  他才知道,收拾他的人是魏连霄,应煦的前男友。

  他们俩余情未了,他去掺和什么呢?

  平白做了别人手里的枪。

  黄海洋想明白了,但又有什么办法?经此一次,他算是看明白了,在权势面前他比地上的蝼蚁还要渺小,魏连霄只是掸掸灰尘,他就要痛上很久,联系他的那个神秘人也是一样吧?他们神仙打架,他是再也不敢涉足了,甚至连愤恨的念头都不敢生出。

  与此同时,远扬集团总部。

  魏连霄刚结束一个会议,他理着衣袖上的袖扣,正大步流星往办公室走。会前张旻匆匆来报,给他带来了有关应煦的新消息,他赶着开会没时间听,此时不免有些期待。按照他对应煦的了解,那家伙是时候低头了。昨天张旻就说,他派去A大的私家侦探根本没见着应煦,听说他请了个病假。

  呵,急生病了?

  魏连霄有些讥诮,觉得这样也好,生完这一场病,应煦那不该有的傲骨也该软下来了。

  他今天该去看看他了,给他带去合同,还有他的关心。应煦会明白的,只要他乖乖的,他会好好待他,但他要是敢亮爪子,绝对讨不着好果子吃。还真是让人期待啊,生病的应煦会是什么样呢?剥开那层倔强的外衣,脸色潮红,嘴唇苍白,虚弱病态的表情应该也很……可人疼吧?

  魏连霄想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自己浑然不觉,被阳光浸透的玻璃窗却照出了他的愉悦。

  “魏总!”

  高跟鞋在瓷砖地面在敲出清脆的响声,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魏总,请等一等!”

  魏连霄回头,皱眉看着追上来的女助理:“在公司跑什么跑,像什么样子!”

  “是,魏总教训得是。”

  女助理低眉顺目,她没有辩解自己其实没跑,只是走得比较快这个事实。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她清楚,魏连霄也清楚。魏连霄只是随便找个理由冲她发难,毕竟,她是魏董事长——魏连霄的父亲留在他身边的人。

  每一只雄鹰都想做天上唯一的王者,哪怕他的父亲尚未老去,他也不想再被他束缚。但他又不得不听他的话,因为他还有几个「乖顺」的,善于讨好父亲的「兄弟」对他这个位子虎视眈眈。

  “有什么事赶紧说。”

  他的声音很不耐烦,但却不能否认,这是他对父权的示弱。

  女助理口齿伶俐,一口气把魏董事长的话转达完毕:“迟氏的掌权人迟晏出了车祸,董事长希望您能去探望一下迟总,毕竟迟氏是我们生意上重点要争取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

  魏连霄轻嗤一声。

  老头子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迟氏的生意蒸蒸日上,而他们远扬呢?他们就像是一艘豪华的破船,内里千疮百孔,强撑着表面的光鲜。他到底是没有自知之明,还是不肯服输呢?

  “魏总……”

  女助理还要说些什么,被魏连霄直接打断。

  “废话少说,告诉父亲,我去。”

  他的眼底,闪烁着勃勃的野心。如今是他们攀附迟氏没错,但早晚有一天,他会侵吞迟氏,建设属于他的商业帝国,把迟晏踩在脚下!

  魏连霄声音低沉,他吩咐女助理:“备车,准备花束和果篮,我现在就出发。”

  “是!”

  作者有话说:

  修罗场蓄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