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灼一下午脑子都很混乱，上课也频频走神，放学路上看到谁都能想起权化辰——这人的鼻梁很高像权化辰，那人的单眼皮像权化辰，某个在篮球场打球的男生个头这么高，也很像权化辰……
突然，一只篮球“啪”得砸在康灼身边的围栏网上，康灼一惊，差点把手机摔了。
“抱歉。”
刚才那个康灼觉得个头高得像权化辰的男生跑过来捡球，他穿着熟悉的球衣，蜜色皮肤，时髦发型，耳朵上挂满了铆钉。
是尹东凡。
康灼正疑惑他怎么不在本校打球，尹东凡突然抬手扔球，隔着老远的距离投三分。
尹东凡期待地盯着那颗球，只见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后——篮球直接被扔过了篮球架，离篮筐十万八千里。
尹东凡有些尴尬，他正想向康灼解释自己球技很好，一回头，康灼早就走出老远。
尹东凡军训刚结束那两天给康灼发过不少消息，内容就是每天一日三餐的打卡。有时候康灼在等权化辰的消息，高高兴兴点开新消息提示，却只看见尹东凡流水账似的抒情小作文，康灼一气之下拉黑了他。
但即便今天有再多的坏心情，看见权化辰的时候，康灼都会觉得这一天也不算糟。
在权化辰面前，康灼总是充满分享欲，他像个第一天上学的小学生，简直要把一天喝了几杯水这种无聊小事也说给权化辰听。
其实康灼不是话多的人，但在权化辰温柔鼓励的视线下，康灼很难不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他。
毕竟在过去那么多年里，从来没有人对康灼的生活感兴趣，更不要提他还愿意和康灼面对面坐在一起，专心致志地听他讲单细胞生物的进食方式。
然而在某个瞬间，康灼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权化辰似乎都没怎么说过自己的事。
康灼也想知道，权化辰这一天遇到了什么，有没有不开心？如果很开心，又是因为谁？
权化辰见康灼用筷子反复折磨一块秋葵，问他：“怎么了？不喜欢吃秋葵吗？”
“没有，挺好吃的。”康灼回过神开始扒饭，“对了舅舅，你的易感期过去了吗？还难受吗？”他上午和权化辰聊天的时候，权化辰说自己已经去公司了。
“嗯，已经没事了，而且我还带着这个。”权化辰稍稍偏头，用两指拉开衣领，给康灼看自己后颈上青色的腺体贴。
康灼顿时眼睛一亮：“薄荷味的腺体贴？是我们实验室做的那款吗？”
权化辰笑：“是啊，感觉确实不错，我们打算再对外观和配方进行微调，加入镇定成分，会很适合易感期的alpha。”
这是康灼参与的第一个实验室项目，非常兴奋。饭后，他问权化辰有没有多余的腺体贴，想仔细看看成品，权化辰说自己就只贴了这么一个，感受一下效果，没有带多余的回家。
权化辰想了想，把腺体贴从后颈撕了下来，放在康灼面前的桌子上：“明天我给你拿新的回来，你可以先看看这块我用过的，看完可以直接扔掉。”
权化辰说完就去厨房洗碗了。
康灼把那块腺体贴拿在手里打量，四四方方的，和omega腺体贴差不多，都像个大块创可贴，不过样子可比之前康灼实验室做的半成品好看多了，薄荷味也更适中，而由于这块腺体贴刚从权化辰身上揭下来，无疑还带着alpha的体温和信息素的味道。
薄荷味的白兰地。
康灼控制不住那块腺体贴似的，看着它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的鼻尖……
“康灼，我是不是还落了个碟子在桌上？你给我送过来吧。”
权化辰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里传来，吓得康灼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口袋：“来了！”
回到家后，康灼去了浴室打算洗澡，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丢进脏衣篮，突然想起了什么，拎起裤子，在口袋里摸索一番后，掏出了一枚青色的东西。
康灼赤身裸体地站在浴室里，手里捏着那枚腺体贴发呆。
这枚腺体贴康灼在权化辰家里就已经充分观察过了，被使用过的腺体贴浸满了alpha的信息素，背后的粘胶也没了效力，康灼干嘛要把它藏在口袋里带回家？它还能有什么用？
花洒在两步之外喷洒着热水，蒸汽模糊了镜面，像遮住了某只窥视的眼。
浴室太小了，在这个封闭的小空间里，气味无法逃逸，哪怕被水汽稀释一万倍，那股白兰地的香气还是在康灼鼻尖缭绕不散。
康灼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把那枚腺体贴仔细展开，捧在面前。
他的手有点抖，但好在不会有人看见。
在嘈杂水声的遮掩下，康灼缓缓抬手，把那枚腺体贴覆在了自己的后颈上——
带着辛辣薄荷味的白兰地信息素张开獠牙，一口咬在腺体上似的。
康灼在一瞬间头晕眼花，他站不住了，后背撞在浴室冰凉的瓷砖上缓缓下滑。
他大口喘息，分泌过多的唾液甚至来不及咽下，溢出嘴角。
刺痛里混杂着酥麻。
康灼一手捂着后颈，一手在地板上无措地抓挠。
身体某处被打开了阀门，康灼嗅到了自己愈来愈浓的茉莉味信息素。
这是发情的前兆……
半分钟后，康灼猛地推开浴室的门，他光着身子跌跌撞撞冲到床头柜里翻找抑制剂。
普通的胶囊抑制剂已经没用了，只能打针剂。
康灼跪在床边的地板上，草草用酒精给手臂消了毒，一针扎下去。
几分钟后，抑制剂开始生效。
腺体不再失控胀痛，理智逐渐回笼。
康灼开始觉得冷，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浴室，关上门，突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枚青色的腺体贴。
那枚腺体贴被康灼团成了一小块，还沾了水，湿乎乎的一团，同时沾了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后，它产生了一种全新的奇异香气，闻起来像是一只在酒里泡了一夜的茉莉……
回想起刚才自己在浴室里所做的一切，康灼像被烫了手似的立刻扔掉了那团腺体贴。
他到底在做什么！
康灼觉得自己遭透了。
他在浴室里待了快一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
从浴室出来后，他连头发都来不及吹干就缩进被子里。
在狭小的黑暗空间里，康灼终于觉得安全，他想象自己是那块腺体贴，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绵软的被褥包裹着康灼，像权化辰的怀抱。
康灼不明白，他明明都已经打过抑制剂了，为什么还是那么想要权化辰的拥抱，不是想要信息素，只是单纯地想要身体接触，哪怕没有接触，面对面看一眼也是好的。
康灼竭力压抑着想要再去隔壁找权化辰的冲动，掏出手机打开了相册。
康灼其实不喜欢拍照，相册里大部分都是表情包和一些重要论文存档，连和尹东凡的合照都寥寥无几。
但是不知不觉，他的手机里已经有了五百多张照片，其中有两百多张竟然都是权化辰。
权化辰在大海里冲浪的身姿，权化辰给他排队买奶茶的背影，权化辰开车时的侧脸，权化辰在做饭，权化辰在给懒懒洗澡，权化辰在电脑前看文件……
康灼突然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不是因为实验失败，不是因为被谁欺负，只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他好像喜欢上了权化辰，喜欢上了前男友的舅舅。
错误的，背德的，无药可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