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永日之崖>第49章 第一次(下)

  纪随安这天准时下了班,回家前先去了趟超市,拎出一大包食物准备添置进冰箱里。天还算早,他开车到小区门口时太阳尚未落山,圆滚滚地挂在一大片橘红的云彩中,路过归园时他下意识向那个长椅看去,魏暮没在。

  也许是回了家,他想着,车开进小区地下车库,自然光被白色的灯光取代,他又想,不知道这一天魏暮自己是怎么吃的饭,临走前虽然给了他家里的钥匙,也说了冰箱冷藏里有面条,但话说的会不会有些太少,那人再不敢轻易地动厨房里的碗筷……

  他一路想着,直到出了电梯走到家门口,他抬手准备敲门时,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的不正常。太亲密了,下班去超市买东西,担心那人没吃好饭,回家敲门等人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做了这一切,但这样的事情并不该在他和现在的魏暮之间发生。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渐渐恢复至往常的冷淡,然后他自己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昏暗扑面而来,客厅的窗开着,映进一些外面的光,整个屋子都显得无比寂静。纪随安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走进屋,玄关处的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了房间里的模样,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存在的痕迹。

  说不准那瞬间的慌乱是从何而来,纪随安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但这种感觉很快被他压制下去,他打开灯,拎着袋子去了厨房,将东西一样样地取出来放进了冰箱里。昨天剩下的半挂面条被挤进冷藏室的最里层,再也看不见了。

  做完了这一切,他突然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再干些什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进家后衣服还没换,于是他朝卧室走去,准备换了衣服再去洗个澡。短短的十几步路的距离,他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每一个房间,最后停留在关着的客房门上。他脸上闪过片刻的挣扎,最终还是将手放在门把上,轻轻地拧开了门。

  空荡的寂静涌出来,他站在门口沉默两秒,又将门合上。然后,他抬步去了卧室,拿了衣服去洗澡,再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每天的生活都规律而自制,下班后除了必要的工作,其余的事情也就那么常规的几件。健了会身,工作完后又看完了半本书,时间已经到了将近十一点,是睡觉的时候了。纪随安站起身,将书塞回到书架上,视线扫过窗外深沉的夜色,他的心头蓦地冒出一个猜想。

  往常他总是回来得很晚,魏暮会不会以为他今天也要九十点钟才能回家,所以才在傍晚时逛去了其他地方,如果这样的话,现在魏暮会不会还坐在归园外面的长椅上等着他?

  想完之后纪随安就觉得自己的念头荒唐,魏暮走了对他而言是好事,他得多有病才会反复地在这上面思量,但那一个念头升起来就再也打消不下去了,简直像在心里扎了根,他的拳头攥了又松,最终还是咬牙下了楼。

  夜里起了风,高高低低的树木都被吹得簌簌作响,在灯光下投出散乱的影子,纪随安极力将脚步放慢,将这一场夜间的出行当成一次平常的散步,然而,越往外走,他的心跳越发地乱起来,有那么片刻,他几乎分不清心脏激烈的跳动,究竟是因为希望魏暮不在,还是希望他在。

  他的脚步蓦地停住了。

  他看到在昏黄的路灯光下,魏暮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怀里放着包,一只手里抓着钥匙,正专注地看着前方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纪随安心头忽然升起巨大的怒火,他大步朝魏暮走过去,没等魏暮反应过来起来,便劈头盖脸地质问:“你去哪了!”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坐在椅子上的魏暮,紧蹙的眉间都是控制不住的怒气。

  魏暮先是一愣,然后抱着包站了起来,他的眼睛底色是安静的黑,但因为路灯光的映照又透出些微黄色的亮,显得很温柔,他看着纪随安,低声解释说:“我在外面走了走,以为你还没回来。”

  他温顺地低下头,说:“对不起。”

  纪随安的视线中只能看到他乌黑乖巧的发顶,一时间那些怒火简直不知再该发到哪里去,纪随安有些气闷,低下头又看到魏暮沾了泥的鞋,想他的确是走了不少的路。

  眼前的一切都诡异至极,纪随安努力压下心底的躁郁,在魏暮抬起头来看向他的时候,他转身朝小区里面走去,留下一个单调的字音:“走。”

  进了家魏暮便被纪随安赶去了浴室洗澡,等魏暮出来的时候,纪随安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手机把玩,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看到换了一身干净睡衣的魏暮。

  这衣服是进浴室前纪随安强硬塞给魏暮的,魏暮开始时明显想拒绝,但看了看他的脸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说。这会儿魏暮站在浴室门口,似乎是有些拘谨,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大,长长地盖着手背,白瘦的脖颈被柔软的布料偎着,整个人都显得舒适居家了许多。

  纪随安看着他有短暂的出神,不过很快又清醒过来,他收回视线,说了句:“过来。”

  魏暮走过来,纪随安将手里的手机扔给他,冷声道:“拿着。”

  魏暮眉间微微蹙起来:“给我手机干什么?”

  纪随安心底仍旧蕴着烦躁,听他这样一问,那烦躁又翻涌得更加厉害,他蹙着眉站起身,说:“让你拿着就拿着,问那么多干什么?”

  他朝自己的卧室走去,本是不想再跟魏暮说话,但又觉得自己不说,这傻子真敢在客厅里站一晚上,进屋之前他还是停下脚步,没太好气地说了一句:“去客房睡觉。”

  房门关上,将魏暮隔在了外面,纪随安仰面躺到床上,看着昏黑的天花板,寂静中他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在这个夜晚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和魏暮之间的联系薄弱得几乎没有,如果魏暮真的走了,他想找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可是,他闭上眼,魏暮不该走吗,魏暮走了再好不过,他为什么要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