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酒店,奚闻又半夜去敲韦导房门,韦导房间灯彻亮,剧本、分镜纸铺满一桌。
沈清野在门外等,奚闻歪头问他等什么。
沈清野噙笑,“你两要吵起来,我拉架比较快。”
在房里把事情原委说了,韦成歌脸也沉下来,却没立刻开口,他从衣兜里摸出烟盒点烟,然后点点头说知道了,他会处理。
能做上副导演,一定是配合默契,私交不错的,有才有人情,只是不一定有品。
奚闻不再多问,留给韦导时间考虑,转身退出房门。
出房间抬起头,沈清野靠着墙,姿态闲适,手插在兜里,侧对着门,在拨弄酒店壁龛插着的花,红木架子上摆着白釉净瓶,里头插着的是火鹤花,挺着细长花梗,花蕊鹅黄,形如佛焰,暗黄壁灯投射下,白皙手指捻了绯红花瓣像镀了金边。
奚闻眯了眼,视线从花上移到人上,人都带了艳丽的绯红色,像一幅画。
他走过去。
沈清野看过来,收回手问,“都说好了?”
奚闻点点头,“韦导说会处理。”
沈清野陪他走回房,路上奚闻问,“你喜欢红色的花?”
沈清野挑了眉,故意说,“怎么?你要送我?”
“我送的话,你会收吗?”
沈清野脚步不停,“看你是什么意思。”
奚闻笑,“送人的话,红色的不能送火鹤,有苦恋的意思。最经典的还是玫瑰,我送你玫瑰好不好?”
沈清野顿住,房间到了。转身摸了摸他一脑袋扎手的发茬,然后下移到后颈,把人往房门那儿推过去,“别惹得风言风语,消停些。”
第二天就听说副导演和导演大吵了一架,吵完就收拾东西走人了,走时怒火滔天,不欢而散。
原先要让纪秋退组的事则停了下来。
剧组里的人联想力都很丰富,昨天副导演在拍戏时候发火,打人赶人的事早传遍了,现在出现这样一个大反转,不可谓不吃惊。不知道内情的人,议论纷纷,一个只露个面的小演员,怎么值得两个导演为他闹成这样?
奚闻没和副导演打照面,只听去问情况并劝阻的人说,副导演走时,说了好几次很心寒,他跟韦导十几年交情,比不上外人的两三句话。他不相信自己,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是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交错了朋友。
别人具体问他什么事,他就不再多说了,当天就退了酒店,买了机票离开。
工作也没交接,直接甩手走人,留下一大摊子事,都需要人处理擦屁股。少了一个主心骨,进度就不免落后了,之前副导演那边主抓分镜头剧本编写,韦导这边抓大头,副导那儿控细节,偶尔赶进度拍一些次要场景,现在全都要韦导一个人盯。现场准备、拍摄调度直接跟韦导汇报,一个人分身乏术,熬得双眼血红。
助理导演也被临时拎上来顶着副导演的工作,被派去帮着指挥现场。但场景拍摄肯定就不放心给不熟悉的人,剧本也不行。助理导演年纪还轻,经验不够,经常领会不到韦导意思,安排演员排练走场,都要韦导来了以后,重新说戏,规划空间布局,浪费了很多时间。
小小一个人员变动,却搞得整个剧组大乱。之前拍摄计划都有条不紊,收工时间虽然偶尔拖一拖,但大都能给演员留足休息准备时间,现在却频繁熬夜、临时通知,人来了又站那儿半天等着,开不了工,没人去管,效率低,现场乱,质量不能降,镜头一遍又一遍重来,经常能听到工作人员抱怨。
就算是这样紧赶慢赶,还是比原进度慢了一大截。
进度赶不上,每个人都紧张,导演不高兴,现场气压低。
纪秋休息好了复工,还是原来的角色,没什么台词,做一块背景板,也没有再受谁欺负,但被排挤冷落,走哪都是一个人。
出了那么大问题,大家心里憋着一股气,肯定要找个发泄渠道。不敢惹纪秋,但可以不搭理,也是表达不满的一种方式。
副导演走前说的那番话,有很多联想空间,韦导后来也没详细解释,大家根据表面线索,就觉得是纪秋因为片场打人的事告了小状,可他凭什么?若是有那么大的路子,就不能还做一块背景板。又想到那天送纪秋离开的奚闻,这么多人搅进来,编出来的戏码就丰富了。
奚闻不管这些,白小乙听多了流言,气坏了来跟他抱怨,他也反应平平。嘴长在别人身上,他管不了,太在意,反而显得自己心虚。
韦导这样做其实也算息事宁人了,没有彻底把事情摊开。
奚闻还觉得处置轻了,还给剧组留了一堆麻烦。他听那些话就觉得很可笑,怎么可以有人犯了错,被人发现,还能那么理直气壮,好像是自己受了委屈一样。别人给他留了面子,他却可以得寸进尺,倒打一耙。差一点把人搞死了,毁了别人前途,还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并且一点也不觉得是自己的错。
宣雨替他上妆的时候说,“我知道肯定有隐情,那些痕迹我替小秋化妆的时候都看见了,只是不知道是副导。”
奚闻看着镜子,“你没问他吗?”
宣雨拿大刷子给他刷粉,“不好问的,这种事情,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说。没人会去做那个出头的人,出了头有什么好处?平白得罪人。你胆子大,什么都敢说。”说着勾了他的下巴,让他把头抬起来,给他薄薄涂了层唇釉,看不出什么颜色,但很水润。旁边那颗小痘,好几天了还没消下去,宣雨用手指碰了碰,“最近有心事?痘痘还没见好。”
奚闻抿了抿唇,唇釉有一股樱桃香,甜滋滋的。
场务来催人,站起来时,宣雨后靠着化妆台,对他说,“最近小心点,组里肯定有人看你不舒服。”
奚闻第二天拍到凌晨三点多,卸完妆回酒店睡了两个小时不到,又被叫起来回剧组补戏,他困极了,在车上迷糊糊打了个小盹。
从秋入冬,天亮得晚,五点多,天色仍旧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寒风冻得刺人。
下车时被叫醒还不精神,白小乙给他拿风油精涂太阳穴,味道刺激,人打了个激灵。
剧情越来越紧张,他的戏份也加重了。虽然是补拍上一组的镜头,还是搞了好几个小时,拍完,天光已经大亮,他抱着白小乙给他买的包子,啃了两口,整个人又困又饿又累,坐在那儿,眼皮就往下耷拉。
“回去休息一下。”沈清野走过来,给他递了瓶水。
奚闻接过水,喝了两口,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摆摆手,“拍完这个场景又到我了,没几小时,我去房车里眯一会儿算了。”
他还要先上楼去换衣服,在地上滚过一圈,衣服上都是灰。
穿过摄影棚可以抄个近道,此时门大开着,亮着灯,里头之前搭的景还没拆,他走过去,突然被人抓住衣领往后一带,直接撞入一人胸膛。
只听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挟带着风声砸在脚边,就在刚刚他站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丸子乐了的鱼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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