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落水狗>第91章 送别

  这种安静被激烈的砸门声打断了,梁瀚青打开门,江成远猛地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推到墙上,“你做了什么?他人呢!”

  喉咙被衣领卡住,梁瀚青有些喘不上气,却森森地冷笑了下,“你紧张什么?真要做什么早就做完了。”

  江成远怒瞪着眼,像被激怒的公牛,抬起拳头,挟着凛冽风声打下来。

  梁瀚青一惊,从未见过他这样失态,侧过头躲避,拳头却只是落在了他耳侧的墙上,砸出一个坑,石灰落下来,拳锋上都是血。

  江成远又问了一遍,“他人呢?”

  梁瀚青不敢多说,朝沙发上指了指。

  江成远推开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肖舟躺在沙发上,盖着毯子,面孔泛红,露出的肩膀光裸。

  身形顿了顿,像慢动作一样,江成远弯下腰去把人抱起来,手臂收紧,好像松一点力这人就会不见。他把脸贴近人的额头,感受到不正常的体温,脸色变了变。但无论如何,到此刻江成远恐慌的情绪总算平复下来。

  “一点催情的东西,成分不高。”梁瀚青走过来,神情还算淡定,好像相信江成远不会对他怎么样。

  江成远检查了肖舟的标记,确定没有任何损坏的迹象,稍稍放心。把人抱着站起来,目光冷冷地看向梁瀚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瀚青说,“我没碰他。”

  “我知道。”江成远打断他,“如果碰他了,你现在就不能站着跟我说话。”

  “他对你这么重要吗?”

  江成远深呼吸了几下,“这次放过你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如果还有下次,我会让你后悔。”

  梁瀚青知道江成远是认真的,眼睛里的厌恶与杀意做不得假,如果不是江成远全力克制,刚刚那一拳就不该落在墙上,而是他的脸上。说到底,他只是借了吴义昌的光。

  梁瀚青心里一阵憋闷,不由恨声说,“如果你真这么看重过去的事情,那时候就不该走。”

  江成远没有再看他,抱着肖舟离开,好像再多呆一秒就无法忍耐。

  来到一楼,车横停在小区内,他把肖舟从毯子里剥出来放进车后座,那条毯子被他扔在了车外。

  肖舟躺在深黑色的皮革上,皮肤被衬出更明显的冷白,人因为药性发作,断续地发出痛苦的声音,长腿蜷起来,膝盖并拢,凸起一块明显的骨头,被汗打湿的头发沾在削挺的眉骨。

  江成远身体挡住车门,仍然有夜晚的凉风从缝隙里刮进来,座椅上的人在发抖。

  江成远坐上车,关上车门,把人抱进怀里。肖舟像抽了骨头一样靠在他身上,头枕着他的肩膀,呼出的气体炙热滚烫。

  江成远摸了摸他的脸颊,把他汗湿的头发别到耳后,在他耳边问,“听得清楚我说话吗?”

  回应他的只有喘息和摸上他背脊的带着一点硬茧的手。

  肖舟把自己往江成远身上凑,看起来不像神志清醒的样子。

  江成远皱起眉,把他推开一点,试图给他穿上衣服,但刚套上一只袖子,就被肖舟自己扯掉了。

  肖舟觉得自己要爆炸了,一点布料都粗糙得无法忍受,感觉到那个熟悉的气息,身体几乎本能地追寻过去,紧抓着不依不饶地向他亲近。

  江成远却不让他碰,每一次肖舟想亲他都被他躲开,触碰的手也被握住手腕控制住,用脚踩着皮鞋鞋面靠近他怀里,却一次次被推回冰冷的座椅上。

  这么冷酷不留情面,身体得不到纾解,yu望得不到满足,连想要的一点安慰都被一而再地推开,被拒绝了太多次,肖舟变得痛苦起来,眼角渗出湿漉漉的微光,嘴唇无意识地张开,发出断续的哭泣。

  就这么被独自扔着过了很久,起码肖舟觉得过了很久。才有一双手把他捞回怀里,强硬地抬起他的脸,把他的眼泪吻去,然后恶狠狠地咬伤他的唇。

  在进ru时,江成远一直保持沉默,严肃的脸上没有半分愉悦的样子。

  车身摇晃,狭窄的后车座椅挤着两个成年男性变得更加拥挤,手脚都无法舒展,江成远好像只是为了消耗掉药性,动作毫无温存,更像是刻板的例行公事。

  整场X事,显得异常压抑而古怪。

  肖舟是在中途清醒过来的,ye体代谢出去,摇晃的视线里模糊辨认出江成远的脸,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伸出手去触碰,一滴汗沾到指尖,肖舟困惑地分辨那点湿热的触感,才猛然感受到身体的异样。

  脸上的恍然变成惊愕,肖舟开始想逃,手抵上江成远的胸膛往后推,“你为什么在这?”

  却被江成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上举,“所以现在醒了?”

  肖舟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江成远又冷嘲着问,“不是我,你想是谁?”

  肖舟困惑着,然后因为一些原因,瞳孔放大了点,眉毛皱起,脚瞪着皮革座椅向后退,身体一缩,被江成远抓着脚腕拉回来。

  仰头望过去,笼罩在身上的人背着光,罩下巨大的阴影,黑色的瞳孔跳跃着一簇野兽般的凶光,“现在知道害怕了?刚刚是谁死命缠上来的?”

  江成远这才真正有了情绪,脸上肌肉狰狞着,眼神也凶狠,额头太阳穴的青筋鼓起,一跳一跳着,抓住肖舟的腰,用力D进来。

  长腿架在前排的椅背上,脚趾痉挛似的一缩,匀称笔直的小腿绷紧,再垂挂下来。

  事后,江成远抽了湿巾给他擦拭,再帮他穿上裤子衣服,面色虽不好看,动作倒还算轻柔。肖舟挡了他两下,力气不大,江成远就收回手,袖手在一边冷冷看他。肖舟休息了会恢复了点,咬着牙自己坐起来系扣子。

  后座没法看了,江成远想抱他坐到副驾驶。可手碰到他的腰,肖舟又推开他,眼睛抬起来,眼圈还红着。江成远心软了下,收回手说,“坐到前头去。”

  肖舟手撑着座椅往车门挪,侧身从他身边走下去,踩到地上的时候腿软了,差点倒下去,抓着车门才站住。

  江成远看他进去了就进了驾驶位。车辆发动前,江成远俯身向肖舟靠过来,脸贴着脸,眼睛对着眼睛,肖舟下意识就往后一躲,看了他一眼就僵硬地转过了脸,江成远身体一顿,低下头伸手将安全带绕过他的身体,给他扣上,再坐回去。

  车辆驶出,肖舟再迟钝,也能感到身体的异常,他神情恍惚地朝窗外看,漆黑的夜空有一种窥不到边界的浩远,开了点窗,夜风刮进来,驱散车里的味道。

  车从盘旋的岔道开上桥,迎面而来的江风带着湿润的水汽。肖舟整个人阴沉沉的,心里挤满了情绪,像湿哒哒的棉花堵塞着压抑着。

  江成远也不说话,车厢内凝固的气氛让人受不了,肖舟撑不下去了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江成远面无表情地说,“你感觉不出来吗?”

  肖舟难堪又愤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觉得是我?”江成远冷笑了笑,“哦,是啊,我就是这么阴险,不折手段。我会骗你,会利用你,会给你下药。那你知不知道,你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要听话多了,你怎么不一直睡着?”

  这种嘲讽的话让人难堪,肖舟脸色变了变,但也听出江成远说的是气话,昏迷前的记忆才恢复,他睁大眼,“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成远扭头看他,表情阴郁,“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再见他?”

  肖舟梗了一下,随后说,“你怎么知道我在他这?”

  “我的确不知道,”江成远咬牙,“如果他不给我联系,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

  肖舟睁大眼,“他威胁你了?”

  “没有,但这次没有,下次呢?连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如果不是他,是别人呢?你想我怎么做?你以为我能救你多少次?你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吗?”江成远越说越激动,重重打了一下方向盘,发出尖锐的喇叭鸣笛。

  肖舟有错在先,声音弱下来,“对不起,我只是去问问关于案子的事。”

  “案子的事?什么案子?”江成远看着他,目光森冷锐利得像闪电,“又是陈锦那起案子?”

  肖舟点头。

  江成远发出冷笑,“所以你想怎么样?让我输掉官司?那你去求梁瀚青,倒不如直接求我来的方便。”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做这么多,就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江成远打断他,“但我讨厌自以为是的人,打着正义的幌子,却不断惹出愚蠢的麻烦。你就这么想替陈锦报仇?连一个死人也比我重要?所以你要跟我闹冷战,不肯见我,把我对你说过的话当耳旁风?”

  肖舟皱了点眉,“我来找你会有什么改变吗?你压根不会听我的。”

  “是,”江成远毫不留情面,“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听你的?你在监狱里关了四年,我以为你已经受够教训了,你想再进去待四年吗?如果你想的话,我随时可以让你进去待到清醒了再出来!”

  半开的车窗灌入滚滚的风声,不远处汽轮鸣笛,轮船进港,江面上腾起一片乳白色的雾。

  肖舟一动不动地坐着,寒风灌进他的领口,因为江成远的话而脸色煞白,“你在威胁我?”

  江成远寒着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还是你觉得陈锦就应该枉死?没有人需要为这件事负责?”

  江成远声音冷酷,“如果不是因为他是omega的话,他早就该死了。他是一个杀人犯,能多活这么久,本来就是一种恩赦。他不仅不知道感恩,还一个劲地琢磨歪门邪道,他对你都会耍心机,在外头不知道搞出过什么事,小偷小摸,欺诈仙人跳,也就你还一抹黑地把人当好人!”

  肖舟指尖发凉,因为听到江成远说出这种话,嘴唇不可置信地哆嗦,“就因为这样,所以他可以随便被人践踏,泼脏水,踩死了也无所谓,那为什么还要放过他呢?还要给他希望?为什么不做的再干脆一点?”

  车速渐渐放缓,耳膜不再被冲击得生疼,江成远转过头,意外看见了肖舟的眼泪。

  肖舟别开脸,好像自尊心被尖锐得刺了一下,抬起手狠狠在脸上抹了两把,把眼泪抹去,“我恨这样,我讨厌在你面前是这种身份,也讨厌我们这样认识。如果换一种方式,也许事情会不一样,我能让你真的爱我。”

  江成远紧皱了眉,不明其意地看他,“你在说什么?”

  “陈锦和我没有区别,你怎么看他的也是怎么看我的。”在车外灯光的照射下,肖舟的眼睛像两片透光的玻璃,看起来脆弱又冰冷,“我知道你不爱我,在无关的事情上你可以大度,但在关键问题上你从没在乎过。你做的所有,只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用强制的外界力量维持的关系哪比得上发自内心的忠诚来得稳固?你让我爱上你不过轻而易举,但既然你没有投入过,伤害时才不会有丝毫迟疑或者尊重的想法。”

  他顿了顿,低头冷笑一下,“所以你从来没做出过承诺,你怎么会对一个人形抑制剂有感情呢?你只把我当做一条狗,一个宠物,尽可体贴爱护,但终究不是个人。”他说到这,也扯动了心里的悲伤,语气不由委顿,“我曾经很多次想问你,你在游艇上给我戴的戒指代表什么,但现在看起来那也只是我的自作多情罢了。”

  静默的空气好像结成了绳索套住了脖子,绳结在一点点收紧。

  “你让我下去。”肖舟缓过一口气才说,“我没法成为你合格的伴侣,你要求的我做不到,我也不能说服你改变主意。”

  江成远没有停车的意思,脊背绷直得像一块冷硬的铁。

  肖舟把手放在车门把手上,声音强硬平板,“你不停车,我就跳车。”

  江成远没有理他,甚至加快了车速,发动机发出轰隆的响。

  肖舟咬了咬牙,开始用手肘去撞车窗,一下两下撞不碎,反作用力反而让整条手臂震得酥麻发疼。肖舟却像不知道痛一样,绷着脸,机械地重复动作。

  车辆猛地急刹,轮胎碾压过柏油路,江成远气急败坏地去抓住肖舟的手,把他扯过来,“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

  肖舟脸色煞白,唇色也跟脸色一样白,他撇下眼睛,“我知道,但我怕再跟你多待一会儿,就改变主意了。”声音颤抖着,竟有些微嘲,嘲自己明明一直看得清楚,却自欺欺人地蒙住眼睛。

  江成远愣住了,握着他的手还那么紧。肖舟一点点把手抽出来,打开车门下了车,脚踩到地面时,软得差点跪下去,江成远想伸手扶他,手伸到一半,就看到他撑着地站直了,又一瘸一拐地沿着路边的小道走,连头都没回。

  江成远收回手,背靠向车座,手握成拳,抵着眼眶。

  过了很久,黑车突然掉转了方向,开了一段路就把人追上了,追上以后却什么都没做,车速很慢,跟乌龟爬似的,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路边的街灯坏了,一片明一片暗。唯有车前灯强光明亮,耀眼得像一把银色匕首划破暗蓝色的丝绒。照出了一个影子,长长地坠在身下。

  前行的人因为隐秘处有伤所以走得很慢,知道后头有人跟着,只是后背僵硬了下,步伐没有停,也没有加快,一直缓慢而恒定。

  从桥上走回家,寻常就要走一个小时,夜黑寻不着方向,绕了点远路,这次生生走了两个小时。

  车就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头,既没在他走错路的时候提醒,也没在他坐下休息的时候催促。灯火辉煌时那辆车不显眼,幽暗无人时光亮就落了下来。一路走走停停,等肖舟进了小区,车子就停在外面,居民楼的灯亮了又灭。车子才转身离去,钢铁的车身没入夜雾,宛如一场漫长的送别。